新帝繼位,改年號︰開元.
這是紫珞提的建議。
紫珞跟金晟說︰「在中國歷史上有一個強盛的朝代,帝君勵精圖治,任用賢能,發展經濟,提倡文教,使得天下大治,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家,有「開元盛世」之稱。墨希望你將來治下的國家,可以勝過李隆基。」
金晟自然不知道誰是李隆基,見她如此贊嘖,便細細的問了這是何許人,紫珞就跟他說及了這位君主的豐功偉績以及風流史記。
金晟听罷,一番琢磨後對她說難︰
「開元這年號甚好,不過這個人可並不怎麼樣︰在位的時候,居然在皇宮里養了足足四萬粉黛,這種奢糜的排場太過荒謬無恥。既為明君,不光政治上要清明,個人操守上也該有所自律,方可做天下人之楷模。而且,此人晚年的時候,驕心自傲,**朝政,引發安史之亂,其功過已相抵。阿墨,我若用了這年號,必要造一個鼎盛皇朝……」
口氣自是豪氣萬丈的。
紫珞莞然,嘖嘖取笑︰「哈,難為你竟也知道何為自律了。那我替天下女子先行謝過皇上了……臍」
中國歷史上這一位有名的帝王,雖留傳下了他與楊貴妃的千古驚世之戀,卻是古往今來「性鋪張」最最厲害的一號人物,可堪稱為頂級「**」。
金晟只是就事論事,不料被這個小女人拿著笑侃,不覺窘臉的瞪她,辯說道︰
「臭小子,別老是揪著我的過去不放。滿嘴的嘲損味兒,知不知道什麼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再說,有你在我身邊時時提醒,我若還不學好,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他稱自己現在是不折不扣的‘氣管炎’。
因為深愛,才願意被管束,樂意去自律,心甘情願為伊堅守。
是的,若換作是十年前的金晟,必會哂然一笑,會說這皇帝老兒真是會享艷福,至于現在,經過紫珞十年的洗腦,思想里已經完全沒了那種想法,如今的他,心掛黎民百姓,至于枕榻之上,只要有她便足矣。
繼位第三天早朝,金晟提及了北滄和旃鳳國聯姻一事,第一次明確宣稱將立鳳瓔女皇為後,並正式傳令工部,即日起重新修整西都,三月後遷都洛京。
此令一出,滿朝震動。
說起來這西都洛京,就不得不提及北滄與旃鳳的國怨。
大約在二百年前,九華洲是一個統一的國家,國號︰旃。
時天下分為四域,分別為瓴地,詔地,鳳地,滄地,定都滄地洛京。
由盛而衰的旃國,終因為藩王強權而四分五裂。
首先挑起戰亂的是詔地的荀家,滄地的金族順勢而起,挑著平亂的旗職,廣收兵卒,朝廷怕其坐大反成其害,想收回兵權,終還是逼反了金氏一族。為自保,金族振臂疾呼下,反過頭將旃帝逼出洛京,遠避鳳地。後來,整個天下,漸漸就形成了四國並立的局面。
新帝說要遷都洛京,又說要立旃鳳女皇為後,其明顯的昭示了他的用心——並國。
另外,關于後宮選秀一說,新帝不再回避,終于給了群臣一個正面回應——
朝堂之上,他揚揚灑灑一番長篇教訓,雲︰
「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造天下之金碧之殿閣,以奉一人之樂,不光誤盡窈窕之俊娥,痛煞生女之父母,且費國之財資,費百姓之勞力,從朕起始,宮中倡簡樸之風。皇後之下,不設嬪妃,同時廢選秀制,宮婢年滿二十二歲,賜重金歸嫁。朕為蕭王時之諸位側妃,無所出者,即日起,賜旨另嫁……」
驚嘩之聲,滿殿回蕩。
這件事,紫珞並不知道,這幾天,因為一直在試新藥,人總是覺得倦怠,朝堂上的事,沒怎麼注意,她只知道昨兒金晟曾在東宮里接見過四位女子——來自北地部落的郡主,他名義上的幾個側妻。
紫珞听說這四個女人,其中有兩個是有意中人的,當初也是迫于無奈才嫁到了康城。金晟打算給她們賜婚,問她們的意思,那兩個女子听著,欣然而悅,喜不自禁。甚至另外兩個,好像對金晟很感興趣,最後金晟淡著臉說了一番道理後,她們倒也不再糾纏,卻不願回去草原,但請皇上作主,想在北滄嫁個皇孫貴戚。
正是午後時分,金晟在御書房處理政事,他準備把手上的事處理完,就跟她一起去旃鳳。
而太上皇的身子,經過幾天調養,也漸有起色,正在旁幫忙提點,她原想過去瞅瞅的,吃過藥,吐了一番,便帶著君熙在桂花樹下坐著,正在教君熙讀書。
君熙這孩子腦袋瓜子特別特別的聰明,她只要教上一遍,他便可以把什麼都記下,她若解釋了一句,他就能舉一反三的把道理全說透,簡直就是一個叫人目瞪口呆的小天才。
連金晟也直夸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將來,必可成為國之棟梁,兩人獨處時,他便曾戲語說︰
「我這輩子若再不能得子,熙兒可接我的班!阿墨,你不是說你們那里的遠古歷史便有堯舜禹推行禪讓制的,我以為這天下並不一定非要家天下,誰可造福天下,誰就可以登帝位,為百姓鞠躬盡瘁。我覺得這辦法可行的很!」
紫珞自也喜歡這孩子的,所以也特別特別用心的教他,也許也是因為金晟的想法很有現實意義,然而這也意味著金晟會絕後。
紫珞愛教養君熙,每番教完功課後,這女圭女圭就會蹭進她懷里哀聲嘆氣,他不明白啊,好端端的爹爹怎麼就成了干娘?明明就是一個很招人愛的女圭女圭,居然就成了一個沒有爹的「野孩子」。
紫珞強烈糾正過︰「君熙並不是沒有爹的野孩子,君熙的爹爹和我們失散了,只不過一時沒有找到罷了!」
說起來,君熙的生父鬼主裘北,自六年前在鬼峰走失後,當真就再沒有听聞過他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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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紫珞在給君熙講課之際,隱隱約約,便有一陣陣哭鬧聲自南邊的院門外傳來,一陣低,一陣高,夾雜著右衛率常原的聲音,似乎起不可調停的爭執.
紫珞起初並不在意,等看到君熙再不肯用心書上,便問︰「怎麼了?」
君熙想了想,對著邊上的玲瓏畏怯的看了一眼,才說︰「熙兒累,想轉一圈,去看看起了什麼熱鬧!」
孩子啊,到底玩性重,後來,紫珞才知道,君熙並不是玩性重,而是听到了某個曾經照看過他數年的人的聲音,才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看。
君熙是一個重情的人,既便後來經歷了人生大變,歷盡坎坷,他的心中始終保持著一方至誠至真的淨土。
「嗯,好,珞姨也乏了,我們一起去瞅瞅!」
紫珞沖著女圭女圭眨眨眼,一大一小非常的親膩,君熙很喜歡紫珞,因為紫珞特別特別的疼他,不像自己的娘親,就只會板著臉凶他呢!
紫珞曾多次勸玲瓏,拿出疼凌兒的那份心,好好和熙兒相處,可是她總是軟不下性子去親近孩子。
邊上,玲瓏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本想打發人去探看的,看到紫珞擺了擺手,便閉了嘴,
紫珞扶了扶身上的薄坎肩,牽著熙兒,步子優雅的往外頭而去,玲瓏跟在身後,看著孩子歡蹦亂跳的樣子,心頭便會想起那個死嬰,心頭免不得總會一跳一跳的疼。
東閣門外的青玦石徑上,常原帶了一干東宮衛士攔在那里,一大叢一人高的金榴叢掩去了那些人的身影,就听得有女子嗚嗚的聲音傳來,常原則無奈的勸著︰
「幾位,請回吧……但凡不是旃鳳的使臣,沒有皇上旨意,卑職不能給你們通傳……既便你們哭死在這里,卑職也沒法作這個主——喂,不能亂闖,皇上有過旨意,誰敢亂闖擾了主子靜養,刀劍之下,不講情面……」
很突然,一聲驚呼響起,似有女子趁虛強入,邊上的護閣的皆是百里挑一的衛士,鐵槍一挑,就把人打了回去,伴著一聲慘叫落地。
紫珞站定了,看得秀眉直蹙,平素時候,她最最討厭底下人,狐假虎威,隨意欺凌人,唇線一抿,不覺淡喝一句︰「常原,發生什麼事了?至于在這里乒乒乓乓直鬧騰個沒完沒了麼?」
等走過金榴叢,幾張熟悉的臉孔隨即映入眼底來。
來了一共有三人,都是熟人,一為程襄,一為采凝兒,一為錦兒。
來康城這麼久,金晟很刻意讓她見不到她們的面,故一直沒讓她們進宮,今兒個是怎麼了?一窩蜂的全趕上了。
「怎麼是你們?」
多年不見,紫珞不再是當初貌不驚人的小女子,絕色的容顏,配著這幾年培養出來的威懾之氣,豈是這些深閨女子可以比對的?
紫裳凰冠,烏發斜挽,一副慵懶,滿身尊貴,婷婷而來,傲骨立玉——
容顏不可比,氣勢不可比,地位自更不可比。
程襄看著這個女子,再自視自己雖是錦衣玉服,顯露的卻是滿身落魄,想到自己當年的雄心壯志︰嫁蕭王,問鼎鳳位,便覺得當時種種,與今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嘲辱——
正想著,卻見秦紫珞急步上前將倒在草地上的采凝兒扶了起來,玉也似水靈晶透的臉孔上依約露出幾絲關切之情。
凝兒後來到底還是要死要活的嫁給了金晟,可惜依舊遭冷落,徒擔了虛名。
感覺到有人相扶,凝兒站穩後,心頭正自悲切,想當初,自己是蕭王身邊的最得憐的小郡主,誰都要看她眼色行事的,十八年風水輪流轉吶,如今,不行了,再沒有人賣她賬了。
「謝謝!」
凝兒道了一聲謝,抬頭時,看到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曾經疼惜自己的「君墨問」,只不過曾經的「君墨問」,一身男兒裝,玄衣墨袍,手持玉蕭,英姿颯颯的不得了,今時的「君墨問」,紅顏傾城色,縱然年歲近二十有七,容顏卻若艷鼎盛綻放的牡丹花,嫵媚高雅,嬌妍獨芳。
凝兒呆呆的看著好一會兒,雙眸不覺一紅,鼻尖生酸,委委屈屈的便叫了一聲︰「君大哥……」
她還若以前在北地一樣,叫她︰「君大哥」。
紫珞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又感嘆,這孩子到底也懂得使心計了︰她想博她憐惜——
這樣的語調,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讓紫珞恍惚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種種,昔時拉著她的衣襟,埋怨金晟欺負人的小丫頭,如今出落成一個不打折扣的大姑娘了,只是誰能想到,多年以後,她們都嫁給了金晟。
在古封建皇朝,這樣的事很尋常。
與紫珞而言,這事,很難堪。
明明是她與金晟兩情相悅,卻演變的好像是她在搶她們的丈夫。
唉,好吧,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紫珞伸手揩去她臉上的灰塵,微笑如花︰「嗯,凝兒,好久不見……」
話未說完,跟前的人兒噗通跪下,慘兮兮的叫出來︰「君大哥,凝兒知道錯了,求君大哥在皇上面前說說情,別趕我回草原……」
滿肚子的委屈無處申訴,想她采凝兒是晟哥哥自小寵著長大的,小的時候,他待她是那麼的好,現在全變了,再不疼她,再不理她——
可是,她就是喜歡晟哥哥啊!
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喜歡入了骨髓,就像吃了罌粟,怎麼戒也戒不掉。
她熬了那麼久以後,終于嫁給他,懷著無比的歡喜之情嫁來康城,原以為是守得雲開見明月,可惜,自她嫁過來以後,卻再難見他一面。即便見到了,他看她的眼神也再沒有一點點疼愛。如今居然還要將她趕走——
她受不得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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