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曾莎

作者 ︰ 十越是愛

據說有一種鳥,一生下來就有兩個頭,但是這是一種很自私的鳥,兩個頭都想獨自佔有這個身體,于是它們成天爭吵,互相啄食,它們戰爭的結束是要等到徹底地分出勝負,其中一個鳥頭被啄食而亡。但事實上這兩個頭缺一不可,死掉了一個另外一個馬上也會跟著死去。這真是一種很奇怪的鳥,我想為什麼它們就不能和睦相處,然後長命百歲。

這是我在大二的時候思考的一個問題,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可想而知我在大學那幾年是多麼地閑得蛋痛。我已經很少會想起我的大學,我不喜歡有學校這個稱謂的一切地方,我更不喜歡學校里產出的那些吊兒郎當的學生與總也不好打交道的老師。我身上的標簽很多。我想在我歷屆的班主任眼里,大概我也是一個讓他們頭疼不已的學生。然而事實上我的學生生涯也並沒有很糟,我最美好的年華,最純真的情感全是在學校,已經從學校畢業兩年了的現在,至今不能完全釋懷。

我一直覺得很得意的一件事情是學校的系主任成為我強大的後盾,他對我的高度欣賞和贊揚直接縱容了我所犯下的各種錯誤各種膽大包天,以至于學校的學生會拿我沒辦法,學校的行政辦拿我沒辦法,以及我的班主任,他們全都拿我沒辦法。雖然後來我的任性導致最終沒有和他的關系處理好,但無論如何,我始終對他心存感激。

當然,我的重點並不是想說我跟系主任的關系,也更不是我在學校的胡作非為與藐視法紀,我不是流氓,事實上我在那個叫新港大道的一小片地方橫行于校內校外,與系主任的關系並不是很大,我是那些人頂禮膜拜的一哥,我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往往你不妥協,這個世界就會妥協,于是那個地方我暢行無阻,無所畏懼。所以盡管我不是很喜歡學校,但有時想起那些我在呼風喚雨的歲月還真是無比懷念。有一次系主任找我談心,他說他與幾個老師曾提起過我,我從他的話里听出,他們覺得我是所帶的學生中所受的爭議最大的一個。我不知道我是哪兒來這麼大的能量,但如果新港大道那個地方能夠立下一塊過往人物風雲榜,我覺得我應該榜上有名。

在我風光無限的那些歲月里,我總覺得尋找愛情並不會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但畢竟我錯了,無論是我風光無限的過去還是落魄潦倒的現在,我一直都不知道真正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往往在我以為愛情就要來了的時候,它很快就迅速消失。是的,這才是我想要說的重點。

我想或許曾經我也沒那麼光耀奪目,如果那些還能記得我的人,還能記得我的事,令他們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會是我不可思議的遲到幾率。我幾乎每天都遲到,我到的時候老師正講得興起,然而我還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找個位子坐下來。我記得老師們曾就遲到這件事強調了很多遍,他們說以後不準遲到,遲到了的就不要進來在外面站一節課。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針對我,但我從來也沒有在教室外面站過,我覺得無論有沒有遲到我都是來上課的,而不是去練習站姿。並且我也根本不是故意遲到。我就是在這種遲到中認識了曾沙。

很難以形容她到底是一個是什麼樣的女孩,因為我對她大部分的形容都是來自于我自己的臆想,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她成為我在鄂東職院里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因為她的教室在一樓,我的教室在五樓,我每次都要從她那邊經過,所以我想或許是她先認識我。有一天晚自習我照常遲到,從她們門前經過,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那個一瞬間,我之前所見到的女孩,所幻想過的對象全部作廢,而她讓我有一種驚為天人的感覺。我和她的第一步發展得益于她們班的一個我高中校友,那個校友是個窮光蛋,經常找我借錢,有一次他對我說他們班有個女孩看上我了。我知道他說的那個女孩是曾沙。我就此要來了她的電話。

我至今仍然能把那些與她有關的各種數字號碼在腦子里倒背如流,我記得我帶她去吃過的飯,我們共同走過的街,深夜中我們通過的電話,我從她教室前走過我們互相牽掛的眼神,以及放學後她在教室門前為我等待的彼此驚慌,但是很遺憾,所有的真實記憶全部止于此,在我迅速墜入深淵的一個星期之後,她突然消失。

我曾經想盡千方百計去找過她,為了問清楚這是為什麼。這個為什麼很是讓我糾結了一段時間,于現在的我來說,早已看得淡然,無論是誰,要走,我不留。人要走了,必定是心走了,還問為什麼,是多麼地多余。但無論怎麼說,當時的我是在忍受著身在地獄一般的煎熬。我害怕每個漫長黑夜的到來,害怕炎熱夏日里太陽沒來得及出現的陰涼,我一個下午一個下午地坐在被陽光暴曬的炎炎烈日下,期望籍此能驅散我心中些許的陰霾。那段時間本就與我形影不離的兄弟高志超我更是死死地纏住他,否則在我一個人的時候的孤單很容易就擊潰我。

故事早就結束了,是我過于豐富的想像得以讓故事繼續下去,是我過于泛濫的寂寞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事實上我們的交往根本就沒那麼深,她也不足以讓我如此刻骨銘心地惦記,事實上我至今還在提起她,是我過于自作多情的傻氣,但我早已淡然,我只是一個總是很懂得珍惜的人,我為在我生命中出現交集的每一個人都留有位置,我可以為那特殊的每一個人像說曾沙一樣說出個一二三四五,過去了的歲月找不回,記憶里的時光卻是最動人的珍藏,如今我與她的聯系,包括我與很多人的聯系都是杳無音訊,但我希望他們能各自安好。我們都處在各個不同的城市,這些霓虹燈閃的水泥森林並沒有它表面看起來那樣光耀閃亮,你所經歷的苦難我不會沒有經歷過,我所感受的風光也不會將你光華掩蓋,我們都知道人性是多麼地冷漠,寒涼不過人心。所以即使我們再不相見,不相念,不相聞,哪怕不相干,但總算曾經相識,如此足以相慰。

所以我其實也並不是在寫曾沙,我是在寫日月漸少的風華,以及那顆掛起我青春老去的枝椏。

窗外襲來寒風,我摯愛的夏日正在飛速遠去,它預示了我在這個夏天所做的很多很多努力像窗外的風一樣化為烏有,但我無能為力,感情向來是如此飄忽地難以控制,我突然發現這個夏天結束時最給我慰籍的一件事是我終于發現要給自己換一個從事行業,于是我填寫簡歷尋找合適的工作,但我沒想到我個人簡歷上的顯赫經歷一下子讓我成為一個香餑餑,我平均每天接到五個通知面試電話,讓我不厭其煩,我對那些小打小鬧的剛起步公司態度高傲不屑一顧,那些規模龐大的企業又讓我難以抉擇,我幾乎通過了每一個面試復試,但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該去哪,我有非常強悍的應對面試的能力,我信口開河地胡吹海侃,把那群面試官說的雲里霧里,但我擔心他們對我的第一印象良好導致期望過高,然後他們發現這個家伙做過記者,說的話名不符實,顯然我得承認我應對這個世界的功力還欠火候。在這個夏天之前,我去過很多說出去還算能保留點顏面的單位,也被面試過很多很多的面試官,其中不乏對我高度欣賞者,強烈要求我能留下來,我想起我第一次單槍匹馬地去面試的時候,我緊張得雙腿發抖口齒不清,所以我覺得這也算是我的一些進步,但遺憾的是我始終沒有賺到錢,于是這一切又全都白搭。

最近我總喜歡看窗外,窗外總是在刮風,但幸好大部分時候還是能見到太陽的,我對陽光的饑渴如同窗外那一排高過五層樓的百年老楊樹。老楊樹總是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有時甚至還會出現在我的夢境里,老楊樹的葉子在夏季里也不可思議地所剩無幾,我想或許是大風的緣故,有一天我站在陽台上看老楊樹上頭的蒼茫天空,看白雲飄過,陽光像朋友一樣慰籍著我,我突然看到一片熟悉的楊樹葉子,我認得它,它是這個春天從老楊樹身上飄走的,它躲在白雲里把這個世界晃悠了一整個夏天,我看到它有一面被陽光曬得枯黃而干淨,而另一面卻沾滿了塵世的泥土,我不知道這片葉子到底都去過了哪,但肯定都是我從沒去過的地方,我把它記了下來,它是一只自由飛翔的翅膀,是落魄潦倒的我現在所需要的力量,我把它記錄在我的文字里,我是文字帝國的王,待我重頭收拾舊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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