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畫師,為人作畫,為萬物作畫。然而世間苦恨頗多,生前結緣,死後難以瞑目,又或因為戰亂動蕩,死後魂魄難以完整,更加苦痛,是以又有一脈為鬼作畫。師稱畫鬼師。畫鬼師為鬼作畫,一畫鬼身,還鬼一個完整的身子,二畫鬼心,度萬千惡鬼;此畫鬼師所為之事,本已神秘之至,是以世人並不知有此存在,只知世間有陰陽,有捉鬼茅山術。畫鬼師因奪天地造化,本遭天妒,因其神秘,一脈單傳。這個故事就從這里開始,從一個少年的畫鬼師開始。「該死,這雞又叫了。」少年何夕長嘆一聲,顯得有些沮喪。正是一個畫鬼師。自古雞叫,陰氣轉弱,鬼入寂靜,人就開始要活動。身邊的老者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好吧,看來只有明天再來了。」何夕將隨身的物件收好,看著老者。何夕慢慢地將身上的東西收好,果然看到了幾只白色的幽靈四處散開。老者負手而立,極目遠望。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刻就要來臨——黎明。黃昏是白日進入黑夜的階段,由陽入陰。黎明則不一樣,由陰入陽。黎明也是陰氣掙扎最為濃烈的時刻。「師父,你在看什麼啊?」何夕好奇地問道。「西邊怎麼會有一股濃烈的邪氣啊?夕兒,你該下山了。」老者自言自語地說道。荒山古道上,少有人煙。一個少年人慢慢行來,身上背著一個古灰色的書包,一身干淨的白色衣衫。估模著是在深山之中苦讀聖賢書的學子,如今下山去京城趕考。古道的一邊,正好有一座客棧,店名叫做「子時客棧」。店老板面目憔悴,容貌丑陋,令人看來不覺有些不舒服。「老板,有客房嗎?」少年人禮貌地問道。「有。這古道往來的客人不多,是以本店的客房都住不滿。公子往北而去,是去京城參加考試嗎?」老板答道,隨即拖著殘缺的腿慢慢地往前走。少年人定了房間,夕陽落山,老板仔細地把身邊的桌子擦干淨,又望了一眼窗外,見沒有多余的人,慢慢地關上店門。「這店里只有你一人嗎?」少年人謹慎地問道。老板拖著腳步慢慢地去將店門關上,少年人心中頓時安穩下來,不由想到︰我這少年,如何怕他暗算我。「店里沒什麼生意,前幾年,伙計都走了。只有我一人守著這里,這古道雖行人不多,但是也有些過客,若是沒有這客棧,只怕多多不便啊。」老板邊說話邊將店門關上,倒也是一副菩薩心腸。「老板真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好人啊。」少年人由衷地贊揚道。「哪里哪里你看我這個瘸腿的人,只能守著這個店子終老了。」老板和藹地說道。臉上露出笑容,看起來也不是那般丑陋了。「老板,你幫我弄一只燒雞,要雞公做的。不要母雞。」少年人說完的時候,拿出了一本詩集,認真地看了起來。客棧的大廳上正好有亮光,在這看書也不錯。「公子,這客人都愛吃炖的老母雞,我這沒有養公雞。」老板略帶歉意地解釋道。少年人笑了笑,道︰「我也沒養公雞,我怕它大早上亂叫。」「公子肯定是夜晚讀書太晚,听到公雞打鳴,自然就要起來。所以才會不願意听到公雞打鳴的。」老板附和道,暗中一走到櫃台上,從暗格里拿出了一把兩尺長的尖刀。臉上的笑容卻未發生變化。店內的空氣有些凝固。「老板,我送你一張俊俏的臉龐如何?」少年人慢慢地站了起來。「小子,不要來消遣大爺。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里面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啊。」老板身子一動,如鬼魅般跳躍而出,手中赫然已經握有一把尖刀。「你以為我想斷你的獨木橋啊。是你自己斷自己的獨木橋。這子時客棧的老板和伙計可是被你殺了的?」少年人一改讀書人的迂腐氣,此刻說話之間,眉宇散發著一股逼人的英氣。「哈哈哈。小子,你多管閑事。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殺了店老板和店伙計的?」老板問道。「說來也簡單,我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血腥之氣,所以我料定這原先店老板和伙計只怕遭人毒手了。而且你身上看不到一絲陽氣,這店內亮光雖然不大,而且雖是黃昏,人多少都會有一些模糊的影子的,你走動的時候,身子四周毫無陰影。所謂「新鬼二兩重」,我怕你有蠻久的道行了吧。」少年人自信地說完,然後看著面前的「鬼」。少年人背起古灰的書包,消失在古道上。身後的客棧在大火之中慢慢地化為灰燼。走在古道上的人正是何夕。何夕一番書生打扮,正是要去往京城。這古道邊的「子時客棧」付之一炬,直到夜半火苗才慢慢地消解開來。從黑色的木炭下,忽然爬出一個黑色的身影。他手中緊緊握著一張紙條。「《李賀詩集》,畫鬼師何夕抄錄。」「小子,你壞我千年道行。終有一日,你會死在我手上的。我譚子時豈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