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中聞知元春光降,不論男女都盛裝相迎。
元春的板輿直接進了榮國府的大門,太監彩女攙扶下輿,元春一抬頭就是一愣。
賈母穿著正裝,領著府中的女眷恭恭敬敬跪迎。
元春忙道︰「免禮。」心中雖然狐疑不定,但院中並非說話之所,只得把所有的話都掩住,徑往榮禧堂,落座之後不待賈母諸人開口,便問︰「老太太,您身子無恙麼?」
賈母一愕,忙道︰「臣婦雖上了幾歲年紀,倒一向並無病痛,有勞娘娘記掛。」
元春秀眉一蹙,心念電轉,是誰捏造謊言要自己出宮來此?他到底有何目的?抬眼一看,薛寶釵站在女眷之末,盛裝之下越發顯得嬌媚無儔,點手喚道︰「寶妹妹到這里來。」
寶釵上前先行了國禮,便垂手侍立一旁,元春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宮女退開了幾步,她這方低聲道︰「寶妹妹,今日有人說老太太病重,所以本宮才出宮來的……」
寶釵立刻明白過來,臉色微變︰「哎呀不好,娘娘還是火速回宮為是,遲了只怕小皇子遭遇不測呢!」
元春聞言一陣心驚肉跳,立刻站了起來,夏守忠過來道︰「娘娘,咱家也覺得事有蹊蹺……」
元春再顧不得與賈母眾人說什麼,立刻吩咐︰「起駕回宮。」
話音剛落,門外一陣喧鬧,緊跟著傳來賈赦的怒斥聲︰「好大膽!難道你們不知賢德妃娘娘在此麼,竟敢明火執仗地闖了進來?眼里還有皇上嗎?」
元春一皺眉︰「夏公公,煩你出去看一下。」
「不必了!」一個冷然的聲音道,盔明甲亮的御林軍統領、三品帶刀御前護衛蔣維大步來到榮禧堂門口。
屋內所有女眷都慌了,急急忙忙回避,竟有幾分雞飛狗跳的氣象。
元春冷著臉道︰「蔣護衛闖進榮府所為何事?」
蔣維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聖旨遞給元春,命身後將士︰「把夏守忠擒下!」
元春顫抖著手把聖旨展開,還未看完,臉色已變得慘白,額角也有冷汗流下,喃喃道︰「這怎麼可能?本宮一向深得皇上愛寵……這不是真的!」
蔣維冷笑道︰「賈氏,即刻起你的一切封號都已被皇上剝奪,左右,打掉頭上鳳冠,扒去宮裝,押回宮中!」
如狼似虎的御林軍一擁而上,將元春頭上象征妃子權貴的鳳冠一把打落,又把她身上華美的宮裝扯下,把個披頭散發目光呆滯的元春押了出去。
蔣維向著仍舊留在榮禧堂的賈母,以及趕了進來的賈赦賈政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史太君、賈將軍、賈員外,驚擾了!小將皇命在身,不敢逗留,告辭!」
御林軍如潮水般退去了。
賈母站在當地,呆若木雞。
賈政忙招呼鴛鴦出來照顧賈母,邢王二夫人率領一眾女眷也都走了出來。
賈赦一扯賈政的袖子,低聲道︰「唉!老二,有件事大哥想了很久了,你我如今都是抱了孫子的人了,每日還是混在一處,不如我們把家分了吧!」
賈政氣得渾身顫抖,就是想不出來該如何應答。
忽然鴛鴦一聲慘叫︰「老太太!」
賈母身子倒在她懷中,兩眼翻白,口涎流出多長,已是昏迷不醒。
賈赦舌忝了舌忝唇,鴛鴦這丫頭原來哭起來竟也這麼好看!嘿嘿,老太太這一倒下,看你還往哪里逃!
賈政忙撇下賈赦跑過來看賈母,命人趕緊去請太醫。
誰知過了半晌,打發去請太醫的人回來說,太醫院沒人肯來。
鳳姐兒一跺腳罵道︰「那就去請京城里的名醫!真是死腦筋!」
邢夫人清了清嗓子,陰陽怪氣的道︰「鳳丫頭,這里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鳳姐一見婆婆氣色不比往日,也不敢 嘴,只得低頭退到了一旁。
王夫人抬眼看了邢夫人一眼,淡淡說道︰「鳳丫頭說的沒錯啊!」
邢夫人湊了過去,幾乎把嘴伸到了王夫人臉上,尖酸刻薄的道︰「老太太一向最疼寶玉兩口兒,怎麼老太太病了,這兩小口一個也不見?」
「誰說不見?」王夫人退開兩步,方才還見到寶釵呢!回眸一看,臉色也變了,賈府三春都在,唯獨不見了寶釵!忙命人道︰「還不叫人去把寶二爺、寶二女乃女乃‘請’了來!」
鴛鴦見老太太剛一病倒,這些人便開始窩里斗,一陣陣心寒,叫琥珀、翡翠眾人一起把賈母抬到賈母的上房,妥善安置。
到了晚間,打發出去的人才請來大夫,一切脈便大搖其頭,出來道︰「老夫人生機已斷,各位還是早早預備後事吧!」
賈府眾人便響起了一片哭聲,別人猶可,唯獨鴛鴦哭得死去活來,看到賈赦那猥瑣的目光,知道老太太歸西之日,便是自己遭殃之時,當下萬念俱灰,懸梁自盡了。
賈母也不過是多捱了一日,便撒手人寰,連一句遺言都沒留下。
賈政說鴛鴦忠心事主,特許鴛鴦陪葬。
賈赦賈政夫婦四人聚在一起商議如何給賈母安排後事,賈政道︰「這等俗務我是做不來的,不如外面的事還是由珍兒打理,怎麼說他也是咱們賈氏一族的族長;這里面的事,還是讓璉兒媳婦來管吧!我看那孩子也妥貼得很。」
賈赦冷笑了一聲,道︰「外面的事交給珍兒我倒沒意見……」
邢夫人便把話頭接過去,陰陽怪氣地道︰「我們大房里的人自然是妥貼的,不過,老太太一向跟二老爺二太太一起住著這麼大的宅邸,我們不過是偏居一隅,照理說這喪事該由二房里操持才是。寶二女乃女乃要才學有才學,要伶俐有伶俐,哪一樣不比鳳丫頭強上百倍?依我看,這重任還是交由寶二女乃女乃才最妥當!」
賈政氣了個倒仰,卻又無話可說,便問王夫人︰「寶玉媳婦哪里去了?叫她來商議一下也是好的!」
王夫人面現難色︰「從昨日起便沒見過她,如今已經打發人去她娘家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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