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喜歡著,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喜歡我……我還以為,我是個傻子,一個傻傻的愛著不愛自己的男人的傻子……」.
他听的心酸難忍,只能緊緊抱住她滾燙的身子使勁的搖頭,搖頭。
「以後……我每天都給你說,一直說到我們都老了好不好?」他低頭吻著她的額頭,疼膩的將她凌亂的黑發輕輕撥開在一邊,她渾渾噩噩的點頭,柔柔的笑,含混不清念著︰「好啊,再不能騙我了……我好笨的,你說什麼,我都一下就相信了,所以,不要騙我……慕之,如果不要我了,也不要騙我……」
「不會不要你,也不會再騙你,這輩子,就只愛謝長安一個人好不好?」他握住她的手緊緊貼在心口,她在昏睡中笑的很甜,甜美的就像是綻放的花朵。
「好……」她低低的呢喃了一聲,卻是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之中,整個人都仿佛是墜入了無邊的深淵一樣,四面八方的黑暗和從心髒深處彌漫而來的恐懼拼命的襲來,似乎將她層層疊疊的籠罩起來,她掙扎著,掙不開,她拼命的喊,喊不出來…累…
她只能不停的往下墜落,墜落……而忽然的,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孩兒緩緩輕柔的掉在了柔軟的小床上,四周都是陽光明媚,她覺得好溫暖,這輩子都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爸爸……媽媽……她在夢中咿咿呀呀的喊,那一對相攜而立的璧人恍然的回頭,笑顏如花,疼愛的看著她,那目光是她畢生未曾感受過的暖,小小的她也笑,揮舞著胖胖的小手笑,時光好像就在一瞬間穿越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個冬日,鑼鼓 ,喧天的熱鬧,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歡喜的在人群里穿梭嬉鬧……
戲台上那人扮相俊逸,長長的水袖就那麼的一甩,一個秀美的亮相,一個含情脈脈的眼風,叫好聲還沒響起,卻是天翻地覆,血如泉涌…檬…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楮,她被很快抱走,到處都是尖叫聲,到處都是哭喊,媽媽把她摟在懷里,將一枚溫涼的玉佩塞在她的手里,急急的對她說︰「囡囡,拿著玉佩去劇院後門外……你要乖,乖乖的坐在那里哪里都不許去,誰喊你都不許離開,直到有一個叔叔來找你,他問你要玉佩的話,你就拿出來然後跟他走……記住了沒?」
她乖乖的答應,媽媽又緊緊抱著她親了又親,看著她的目光中透出濃濃的不舍和心痛,只是那時候小小的她,不懂……
她懵懵懂懂的抱著玉佩,一個人往後院走,她穿鴨梨黃的小襖,紅綢子的小棉褲,柔軟的頭發剪成童花頭,齊眉劉海下一雙眼楮水汪汪的明亮,稚氣未退的小孩子左顧右盼,嘻嘻鬧鬧一個人歡快的走著……
她穿過長長的回廊,穿過冬日蕭索的花園,穿過月亮洞,穿過雕花門,走過半月形的池塘,還撿了石子丟進水中驚跑了游魚……她咯咯的笑,繼續往前走,鵝卵石的小路很快走到盡頭,她踩著台階一步一步走上去,吱呀一聲……她推開了紅漆斑駁的小門,小腦袋探出去大眼骨碌碌的一轉,吱呀一聲……她一生的命運,就此被徹底改寫……
一生一夢二十年,她看著那個四歲的孩子坐在寒天雪地的台階上乖巧的等著她的命運降臨,她仿佛听到她甜甜的笑聲,穿越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個寒夜,一聲聲沒入耳中……
秦慕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直到她漸漸睡的安靜,他深深的凝著她的臉,一臉的濕痕要他心疼的不能自已,他輕輕的將她臉上淚痕擦去,但是不過片刻,她的淚仍是悄無聲息的涌出……
秦慕之沉沉嘆口氣,輕輕松開握住她的手,睡夢中,她似乎籠了眉呢喃了一聲什麼,但卻仍是乖乖的睡著沒有睜開眼,他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放入被子中,然後躡手躡腳的出了臥室。
門一關上,他一臉的溫柔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卻是可怖的陰霾和讓人顫抖的冷冽,他們一家子,竟然就被這樣一個奸詐無恥的女人玩弄在鼓掌之間整整七年!
「趙成。」秦慕之的聲音穿過听筒傳入趙成的耳中,死板的平靜之下卻是明顯的暗潮洶涌,趙成心中一凜,趕忙應道︰「秦總,有什麼吩咐?」
「立刻派人去把鄧華找回來。」他簡短的一句吩咐,趙成卻是愣了一下,怎麼突然之間又要請鄧華回國,難道又出了什麼事?只是他心中有疑慮,卻是不敢質問秦慕之的吩咐,立刻應了下來。
「還有,再好好查一查謝長福的事,一有情況,立刻告知我。」秦慕之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掌心中的手機都被他攥成了溫熱的一片,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忽然重重的一拳砸在沙發上,而那森冷的眼底,卻早已是一片燎原的憤怒。
鄧華!很好,真的很好,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手下留情!
小蔓昏睡了一下午,直到黃昏的時候方才幽幽轉醒,她醒過來躺在床上,隱約听到外面有輕聲說話的聲音,她閉著眼楮想了一會兒,方才慢慢想起來之前的一切,心中忍不住一酸,眼淚又要掉出來,她慌忙起身坐起來,使勁咬了咬嘴唇將淚水逼了回去。
剛欲下床,臥室的門卻忽然被人輕輕推開,她抬眼一看,秦慕之手里端著一碗溫熱的粥站在門邊,見她醒來,他趕忙進來又順手關了門。
「醒了?餓不餓,吃點東西吧。」他在她身邊坐下,放下粥碗,在她身後墊了軟軟的枕頭。
「不想吃。」她眼圈泛紅,聲音淒楚,听的他心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伸手把她緊緊抱在懷中輕柔的勸哄︰「沒事了安安,已經沒事了……」
「我想回家……」她趴在他的懷中,他的氣息溫暖而又熟悉,撲入鼻端將她團團包裹起來,她的防線一瞬間崩潰,眼淚就再也沒有辦法控制的洶涌而出濡濕他胸前衣襟。
他怔了一下,卻是立刻明白過來,她所說的家,不是她和顧藝聲在維也納住的那一棟房子,也不是小城里她那間閉捩的出租屋,或許也不是她的養父母生前的那個家,應該是遠在揚州郊區小縣城的燕聲劇院吧。「好,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哪里,你要是想回家,那麼我們明天收拾了行李回國,後天我就帶你去揚州……」.
「你怎麼知道我要回揚州?」小蔓驚詫不已,一下子抬起頭來愕然的望著他。
夕陽的余暉,在這一刻是藍玫瑰一樣的暗色,從玻璃窗子里撲進來的最後一線光芒,依然被陽光頑強的瓖了金線為邊,他的臉龐影影綽綽,卻被她看的清晰,他望著她的眼神,是溫柔而又深情的,一生所盼,也不過如此。
他撫了撫她的秀發,淡淡的笑︰「我的長安一直都有一個夢想,雖然她從來都沒和我說過,但是我也知道,她想念她的爸爸媽媽,想念她的家人,她一直都想要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可以依靠的家,她等了二十多年,盼了二十多年,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現在要實現她的夢想了……」
她的淚唰唰的往下掉,揪住他袖子的雙手握的青白一片,她無聲的哭,額頭抵在他的胸口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沒有出聲打斷她,只是輕輕抱著她,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的讓她發泄。
不知哭了多久,仿佛天都被她哭黑了,她平緩了情緒,嗓子啞啞的對他說︰「我從小就知道,我是被爸媽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小孩兒,可是爸爸媽媽對我好的比親生女兒還要疼愛有加,我哥哥小時候生病,把腦子燒壞了,他很笨,很多事情都不會做,可是他那麼愛我,爸媽要工作,每天都是哥哥陪著我,陪我玩,陪我上學,我去上課,他就坐在操場上等我,後來,爸爸去世了,再後來,媽媽工傷被機器絞斷了一條手臂,廠子里的人給了幾萬塊就把我媽媽打發回了家,她舍不得住院花錢,最後傷口感染惡化差點丟了一條命,那時候我在念大學,拼了命的打工掙錢可是卻還是掙不夠救我媽媽的錢,我沒有辦法,只好出去……」
她一下子捂住嘴,眼淚嘩啦啦的直往下落︰「後來我掙夠了錢,可是媽媽也只是多活了半年,她去的時候告訴我和哥哥,要一輩子相親相愛,相互扶持,我答應了她,可我沒有做到,哥哥是被我連累而死的……」
「你不要自責安安,你忘記你哥哥去的時候說的話了麼?他一心想要保全他心愛的妹妹,他做到了,所以他是含笑離開的,如果他沒有保護好你,傷了你,那麼他到地下都不會安心,換做是你,你也會為你的哥哥做出這樣的犧牲對不對?」
「是,我知道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做,可是哥哥因我而死,我這一輩子都欠他的……想要還清,也只好等到我死……」
「不許說死!」他忽然低頭吻住她︰「不許說死,我們倆這一輩子才剛剛開始,我不許你這樣說。」
「慕之,我打小就死了親生父母,養父母也早早去世,身邊最後一個親人,卻還是因為我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就去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麼壞事,所以老天爺才這樣罰我,罰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
「不是還有我嗎?」他輕撫著她的背,復又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以後我陪著你,不管怎樣,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幸好還有你……」小蔓輕輕閉上眼楮,雙手環過他勁瘦的腰伏在他的胸口,她閉了眼,輕聲的呢喃︰「慕之……我好累啊,我想要回家去,我還從來沒有看過我家是什麼樣子的,我還從來不知道我爸媽的模樣……慕之,你帶我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去,我帶你回家去。」他吻著她的額頭,認真的回答,摟著她的手臂越發緊了緊,她信賴的伏在他的懷中輕輕點頭,最後低低的念了一句︰「爸媽還認不認得出二十多年未見的小囡囡?」
秦慕之一下子別過臉去緊緊閉了眼,他心里翻江倒海一樣涌動著酸楚的情緒,只能更緊更緊的抱住她,將他畢生的溫暖,都完全交付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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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掉了《圖蘭朵》在維也納的後續幾場演出,哪怕是卡西米爾先生親自盛情挽留,小蔓卻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執意要求回國,身世的事情漸漸水落石出之後,她的精神就有些不濟,總是會在晚上做噩夢哭醒過來,而演出整場歌劇,是超負荷的工作量,她的身體和精神目前都沒有辦法勝任,既然沒有辦法勝任,那就不要再去自私的霸佔著那個位子,反正她已經上了那個舞台,也算是得償所願,夠了。
飛機降落在A市的國際機場時,正是A市的清晨,離開的時候是寒冬季節,而回來的時候,卻剛剛過了陽春三月,秦家的司機來接走了囡囡,秦慕之和小蔓馬不停蹄的直接開車去了揚州。
燕聲劇院是那個小縣城最出名的一處所在了,幾乎不用怎麼打听就找到了那里。
整個小縣城都是依山傍水的精致,那燕聲劇院卻更是靜中取靜,前有潺潺小溪穿園而過,後園卻更是直接將半座小山圈入了園中,園中花草景致皆取自天然二字,毫無雕琢的痕跡,正是暮春時節,寂靜的園中蝶飛鶯繞,春光醉人,一過前院屏山,就見那一座夢中數次出現的戲台靜靜而立,一瞬間仿佛將時光拉回幾十年前,這戲台上正鶯啼聲聲不斷。
他們在這里整整住了十天,每一天不問世事,只是相攜在園中喝茶漫步,靜靜走過每一處風景。
燕聲和蘇娟夫婦都不是奢靡之人,卻一個出自世家品味非凡,一個天縱奇才見識不淺,兩人將這一處世外桃源修建的恍若是隔世而立的神仙之所,每去一處,幾乎都可以遙想到當年二人猶如神仙眷侶一般在園中漫步交談的畫面。
「在有生之年,可以和心愛之人避世在這樣的地方,又可以醉心于自己喜歡的事情,而死去的時候,卻又和心愛的人同穴共眠,這一輩子,也算是沒有遺憾了。」秦慕之擁著小蔓站在後園的廊下,感慨開口,只是在這里住了十日,卻好像是塵世間的一切都已經遠遠離開了他們一樣,竟然隱隱的生出一種想和她攜手在此,就此度過余生的念頭來.
「誰說不是,只是可惜爸媽沒有能夠白頭偕老,不過,他們生在一起,死在一處,彼此心中定然是歡喜的。」
「又看到他們心愛的女兒現如今回來看他們,還覓得一個一心一意對她的好夫婿,豈不是心中更加高興?」秦慕之怕她心中郁郁,拿了歡喜的話逗她高興,果然她听的笑起來,連連搖頭罵他臉皮實在太厚。
秦慕之見她這麼多天來,總算是開懷一笑,這才算是放下心來,他真是擔心她驟然遇到這樣大的事情,會鑽入死胡同,一個人只顧著沉浸在悲傷中走不出來。
「昨天趙成打來電話,說是她已經回來了……」秦慕之本不想說,但是鄧華的事總歸是要做個了斷的,早一天把事情結束,早一天心靜,到那時,她愛去哪里,他就好好的陪著她去哪里。
「我知道你還想在這里住下去,但是你也瞧到了,這里很多地方都要重新修葺,雖然這些年地方政.府將這里保護的不錯,但是畢竟資金短缺,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夠,我們不如拿出錢來讓人把這園子仔細的修葺一遍,以後也好常住在這里。」
「你說的很對,再說,我也不是縮頭烏龜,這麼多年了,該討的債,還是要好好的討回來的。」小蔓長長的嘆口氣,臉上的神色卻是異常的堅定決絕︰「我也倒想好好問一問她,這麼多年拿著別人的東西到底良心安不安?」
「她那種人,若是還有良心,就不會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周太太說,她當年也只是比你大了一歲,一個五歲的小孤兒,就能有這樣的心思,當真是可怕,再看囡囡,這麼多年跟著她學成什麼樣子?在我面前一味的裝乖賣巧,竟然當真就蒙蔽了秦家上上下下的人!若不是你回來這孩子倉皇中露出馬腳,以後還不一定要鬧出什麼事來!」
「你不要只顧著罵囡囡了,變成這樣不怪她,好在她還小,我們慢慢的教,總能變好的。」
「我倒是想和你再生一個,打小我們就守著她,好好的教她,讓她人見人愛……」
「都什麼時候還亂說話,趕緊收拾一下,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小蔓嗔他一句,倒是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
秦慕之擁著她回房,親昵的貼在她耳邊道︰「……我這些天這麼辛苦耕耘,是不是快要有個寶寶了啊?」
「你還亂講!」小蔓紅了臉掐他︰「也不知道這全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不知饜足……」
「我不管別人,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就是要不夠……」
秦慕之見她坐在黃花梨木的大床上,俏臉微垂,含羞帶怯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情動,在床前榻邊坐下來環住她的腰將臉貼在她小月復那里,心中歡喜的輕喃︰「安安,我們再生個寶寶好不好?」
小蔓低頭看那人,烏黑明亮的發絲癢癢的隔著薄薄的布料搔弄著她的肌膚,他高挺的鼻梁涼沁沁的貼在她柔軟的小月復上輕輕的蹭著,她的心都跟著軟成了一灘水,不由得伸手輕輕撫著他的後頸,柔柔的應道︰「等到事情都結束了吧……」
「那……那要是現在已經有寶寶了呢?」秦慕之從她懷中抬起頭來,語帶憧憬︰「我們留下他好不好?」
小蔓羞的別過臉去︰「那若是有了……自然是留下的……」
「必然已經有了,我們日日在一起,每日少則也有一兩次,沒有才奇怪了!」
他撫著她平坦的小月復信誓旦旦的低聲嚷嚷,倒是鬧的小蔓也笑起來︰「我們在一起總共也才十來天,哪里有這麼快,再說了……」
她抿抿嘴兒,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大半年來例假都不準,怕是也難有的……」
「不準胡說!一定會有的。」秦慕之起身坐在床上把她攬入懷中,濃密的長眉驕傲的一挑,朗聲說道︰「身子不好,我們就慢慢的調養,你好好調養,我好好努力,我就不信生不出十個八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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