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可以,她死,也要讓他們用愛情給她陪葬,秦慕之和謝長安,不可以在一起.
樓下熙熙攘攘坐了半屋子的人,卻是鴉雀無聲,鄧華出得門來站定,十寸高跟的新鞋子有些不太舒服,她僵硬的腳趾微微動了動,某一個地方磨得生疼起來,她忍不住輕輕抽了一口氣,款款走下樓來。
除卻秦衡不在,秦家這幾個人都到齊了。
客廳一角站了一對唯唯諾諾的夫妻,听到她下樓的腳步聲都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目光中精明而又帶著市儈的貪婪氣,鄧華只是看了一眼就轉過臉去。
她提著裙子走下樓,端莊的站在眾人面前,優雅的笑了笑,黑亮的眼珠眸光一轉,方才開口道︰「呦,對付我一個弱女子,還這般興師動眾的?累」
湯啟勛聞言忽然一笑,手中的煙蒂隨即被他捻滅在煙灰缸中,他修長的雙腿疊放起來,魁梧的身形慵懶向後一靠,深邃的眼眸凝住她,片刻之後方才沉沉開口,他的聲線較之常人略略的低了一些,听起來卻是低沉悅耳,「席小姐這樣說可是折煞我們了,席小姐有勇有謀,小小年紀就慣會使那偷梁換柱的伎倆,現今更是了不得,運籌于帷幄之中,決策于千里之外,這般行事,這般綢繆,這般心計,這般狠毒,湯某也要嘆一聲自愧不如,席小姐又何必以弱女子自謙?就是我們這些男人狠下心來,也不過爾爾。」
鄧華听得咯咯笑起來,她掩住嘴,姿態真是端莊優雅,小蔓靜靜坐在那里望著她,不知怎麼的心中升起一種淒涼的感覺。
就仿佛是盛放的絢麗的曇花,你還來不及贊嘆她一聲它的美麗,而它就要凋零了檬。
這一刻的鄧華,看起來是美麗,優雅的,可是她的臉上,她的眼底,甚至她的笑聲里,都含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蒼涼。
秦慕之見她笑的前仰後合,只覺心中厭惡,他不做聲,只是劈手將一沓紙丟過去,硬硬的紙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笑聲嘎的一下子停住,就像是被擰了發條一樣,房子里瞬間安靜下來,秦太太坐在那里臉色慘白,湯啟勛回來不過是短短兩天時間,她已經瘦的月兌了形。
若不是琴姐在一邊勉力扶住她,她幾乎連坐都坐不住了。
紙張散亂了一地,鄧華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模上去,卻模到了一片濕黏,她有些訝異的看看手指,那上面是一片殷紅的血漬。
硬紙鋒利的在她臉上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紅珊瑚一樣的小血珠時不時的就沁出來,在雪一樣白的肌膚上,卻是映出一種詭異的美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秦慕之的聲音那麼冷,做了六七年的夫妻了,哪怕是在他們關系最惡化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冰冷的聲音啊,鄧華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目光甚至都不屑落在她的身上,哪怕是到了這樣的時候,他還是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我嫁給你六年,有沒有一天,不,有沒有哪一刻,你是喜歡我的?」她走的很緩慢,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是花瓣凋零在泥土上,就像是雪花落在屋頂上,她的眼楮眨也不眨,就那樣一眼不錯的望著他,走近他的身邊。
秦慕之沒有遲疑,搖頭。
「一直都是我痴心妄想麼?一直都只是我一個人在努力麼?」她有些哽咽的追問,秦慕之卻抬手制止她說下去,厭惡開口︰「不要說這麼多沒用的廢話,我們沒有多余的時間和你耗下去。」
「廢話?」鄧華忽然笑,她笑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捂住胸口笑的淚水嘩啦啦往下淌︰「一個女人這樣掏心掏肺的愛著你,一個女人這樣隱忍的愛著你,在你心中都是廢話?」
「長安。」秦慕之忽然站起來,他揚聲喚了小蔓的名字,小蔓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卻被他一伸手拉起來攬住腰摟在懷中︰「這里交給勛哥就好,我們先走一步吧,省得污了耳朵。」
他拉著小蔓走,卻不知怎麼的小蔓感覺自己的腿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她不是憐憫她,她也不是心中不忍了,只是好像,她在此刻的鄧華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也是這樣卑微,絕望的愛著,也是這樣傻的哭著,笑著,為一個男人耗盡了全部的青春。
她的六年人生浪費了,席榮華的六年何嘗不也是一樣?
為什麼永遠都是女人受傷?為什麼在感情里不管誰愛的多誰愛的少,都是女人來承受十倍百倍的痛苦?
她忽然覺得那麼累,這樣爭來斗去,到底為的是什麼?
「慕之……」鄧華狠狠抹掉眼淚,驕傲的轉身望著兩人相依偎的背影︰「你們若是走了,我可就一個字都不會再說,我什麼都不會認,別以為這些狗屁證據,別以為你們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所謂當事人就可以對付得了我,我若不承認,這一切都是白搭!」
「死到臨頭,你還執迷不悟,席榮華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秦慕之被她的話激的暴怒不已,忍不住的低喝出聲。
「這又如何?慕之,我跟了你六七年,你是什麼樣的性子,真以為我會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時啊,寵到天上去,十惡不赦在你眼中心里也是美好的,不喜歡了,就像是狗屎一樣隨手丟在一邊,七年前的謝長安,七年後的席榮華,還不都是一樣!誰又比誰高貴?」
鄧華輕蔑的望著小蔓,笑容卻是漸漸扭曲︰「你也別恨我,要恨啊,你也只能恨這世道不公平。」
她這句話說得奇怪而又模稜兩可,小蔓听的雲里霧里不明白,鄧華卻已經轉了話題︰「湯先生,讓您的證人說說吧,我也好听听。」
湯啟勛一擺手,那對唯唯諾諾的夫妻就被秦慕之的助手拉到眾人面前來。
老兩口顯然沒見過這樣大的陣仗,說的斷斷續續詞不達意,好一會兒才捋直了舌頭,將當年燕聲劇院那一場變故,以及事後燕聲劇院樹倒猢猻散的淒涼慘狀,以及他和幾個燕聲劇院的老人兒做主將燕小姐送到縣里的孤兒院去,及至後來他們卷了財物,變賣了值錢東西舉家搬遷離開,一一都說了出來。
「你敢保證你所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湯啟勛等他們說完,又慎重的問了一遍「當然當然,這不我和老婆子的檔案戶籍都在湯先生您那里,做不了假。」.
「我再問你,你敢保證你當年送到孤兒院的燕小姐就是燕聲老板的親生女兒?」
「哎呦喂湯先生,我哪里敢造假,再說了,我可是燕老板唯一的遠親,當年燕小姐也是日日都能見到的,怎麼可能認錯!」
湯啟勛聞言點點頭,又將兩張照片遞過去給他︰「你好好看看這兩張照片,你說你當年日日都能見到囡囡,那你就瞧瞧,照片上這兩人都長著一顆胭脂痣,你來辯一辯真假。」
那人趕忙接過去細細看了一會兒,方才將其中一張雙手遞還湯啟勛,陪著小心道︰「湯先生,再沒錯的,當日燕小姐出生眼角旁就長著一枚胭脂痣,我們都很好奇,特意去瞧過的,我還記得有人私下里議論說,這枚痣的位置長的不好,正好在眼角下形同淚痣,恐怕小姐這一生都命苦……那人當時還被我狠狠罵了一通!」
「湯先生您看,這照片上的這位小姐,不但長的和燕老板極像,就連這枚痣的位置都和我見過的一模一樣,但這另外一張照片上的可就不太對勁了,燕小姐的痣是正在眼角下,而這位小姐卻是在眉梢和眼角快相接的地方,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好了,有勞你跑了這一遭。」湯啟勛見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就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鄧華站在那里,聞言冷笑︰「單憑一對老東西的回憶也能做證據?」
「席小姐別急。」湯啟勛微微一笑︰「慕之,把你從香港那邊取來的證詞拿過來。」
秦慕之立刻讓助手送過去,湯啟勛沒有接直接吩咐遞給鄧華︰「席小姐好好看看吧,這是您當年在香港聖瑪麗外科醫院做的小手術的記錄,雖然你在鄧先生去世回香港時去醫院取走了病例,但如你所說的,沒有用錢辦不到的事,世上也沒有人能高超到做事不留一丁點的痕跡。」
鄧華望著紙上清晰的一行行字,還有當年病歷報告上的照片,她只覺得雙腿一軟,竟是差一點跌坐在地上。
下樓來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不再垂死掙扎的決定,她知道秦慕之鐵了心要弄死她,她就算是再有能耐也斗不過,更何況還有個老狐狸秦衡,她打定了主意,要將當年的一切都說出來,更重要的是,她還得當著這所有人的面,都仔仔細細的說一說,七年前是誰幫了她去害謝長安,事後還給她擦干淨了,一年多前又是誰的人害死了謝長福,這般掏心掏肺的幫她這個一出生就被拋棄的孤兒,命如草芥的席榮華!
「阿華……」秦太太臉色如雪,白的幾乎連唇色都模糊了,她顫巍巍的站起來,琴姐慌忙扶住她,淌淚喚了一聲︰「太太,您慢點。」
「阿華,這些都是真的?」秦太太仿佛一瞬間就蒼老了數十歲,甚至連一貫挺直的脊梁都佝僂了下來。
她眼圈紅腫,哆嗦著看著面前的席榮華,她的手抖的幾乎無法自持,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來,然後一巴掌打了出去,秦太太拼盡了力氣,一巴掌揮出去就無力的靠在了琴姐的身上……
「你怎麼對得起我,你怎麼對得起我,這麼多年……我疼你,寵你,我覺得對不起你,我拼了命的對你好補償你,對你百依百順,可你卻把我騙的這麼慘!你把我騙的這麼慘!我怎麼對得起我師哥,我怎麼對得起我的小囡囡啊……」
秦太太發了瘋一樣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琴姐嚇的魂飛魄散,慌忙手忙腳亂的去拉她,又喊秦慕之和秦謹之來幫忙……
秦慕之倒是沒有遲疑的立刻過去扶秦太太,而謹之只是站了起來,他站了一會兒,又緩緩坐了下來。
都說母子連心,可是這一刻他看著傷心欲絕的秦太太,心里卻是一片漠然,非要固執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後悔嗎?
她現在後悔了,可是她又什麼時候才會後悔當年對湘湘下的狠手?
謹之漠然的站在那里,湘湘,是他和母親之間,永遠跨越不過去的鴻溝,有時候他也想放下,試著去放下,可是他做不到,任何一個真正愛過的人,都無法釋懷吧。
若是母親害死了長安,大哥還會這樣孝順听話嗎?
謹之不由得看向秦慕之,又看向緊挨著慕之站在那里的小蔓,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大哥,她的眼里滿滿的都只有大哥一個。
如果他的湘湘還活著,也會這樣看著他吧。
謹之低下頭,手指輕輕轉動小指上的銀戒指,上面的花紋都被長年累月的摩挲幾乎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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