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歷十六年,王氏一聲不響地突然遷徙南嶺之地,南嶺遠到海濱,一座分水嶺隔開了內陸。
春去秋來,歲月無痕,似一幅永恆的畫卷,白裘帽子的少年和殷紅淚點的少女在斷垣上一天一天地,悄無聲息地變化著。健實的臂膀壯如山脈,聳立的峰巒青翠誘人,及笄之後,綰起一頭少女的發,俄而青澀的面容漸漸豐盈。
長陵皇十六,文玉皇十六,豹王十九。長陵皇一刻都沒有忘記蘇子青說的話,關于公德一稟的陰謀,她這些年來,只是一直看著,她不知該有何舉動,等著某一天……
秋日的氣候干爽,長陵皇從斷垣上一躍跳起,隨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塵,「今日斜陽懶散,人都想要睡了。阿豹,我走啦,明日再來看你。」
豹王道︰「這麼快?」
「是呢!」長陵皇嫣然一笑,蹦蹦跳跳地從斷垣上下來,迎著深巷里出現的單薄身影快步走去,「文玉哥哥!」
那人輕笑,駐足在深巷里等著,夕陽余輝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瘦瘦的,衣擺沾染了雲邊似的金光。
他模模長陵皇的眉骨,「總是不知道慢一些,好了傷疤忘了疼。」
長陵皇撅撅嘴,「偶那一次摔了,听得你說幾年仍不罷休,你是要念著一輩子吧!那索性我就使人抬著走,一輩子都不走路啦!」
他笑,道︰「你是皇帝,行有步攆,躺有臥榻,從不知擺些架子,宮里人誰見著你都不怕,若不是碧荷你便像只流浪貓兒似的沒個庇身處。」
長陵皇努努嘴,扭扭身子撒嬌,文玉皇又笑,伴著她回宮,方踏出冷宮親隨便跟了上來,跟在他二人後走著。
長陵皇算起今日的日子,便道︰「文玉哥哥,五月了,我盼這月盼了許久許久,過了這日子,我便真真兒的十六了。」
文玉皇了然一笑,道︰「記得小時生辰,大臣們總是忙亂不堪,偏巧我們生辰就是撞在同一天的,一邊要與長陵公主送生辰禮,一邊要與丞相之子送生辰禮,現在倒好,我們省了許多周折。」
長陵皇「撲哧」笑道︰「他們花費倒是沒省些的,送的總是一雙,一雙玉鴻,一雙紅珊,好像我們若分贓不均就要打架似的。」
文玉皇「哈哈」一笑,斜著鳳目說︰「一雙不好麼?就是要成雙成對才好的。你說起這事來,定是又動了什麼歪腦筋吧?說吧!」
長陵皇故作委屈,「什麼歪腦筋,每年的生辰才能如願一次,你若不願,那……那我找阿豹去!」
說罷又怕文玉皇不開心,長陵皇改口︰「科倫沁也行!」
「說吧,想要我如何伺候你?那天你反正不鬧騰到半夜是睡不著的。」
長陵皇眼珠一轉,轉身看見許多人跟著,拉拉文玉皇的袖子,文玉皇即刻會意,耳朵湊到她嘴邊,便听她說︰「文玉哥哥,五月河清,氣候宜人,生辰那天我們著裝打扮泛舟去吧。」
文玉皇笑說︰「你方才說要與科倫沁去泛舟?當真泛舟的興致好得帶著蠻子也能行樂。你莫不怕他在船上惹事,把艄公一槳打到河里,那你們如何也劃不回來,泛著泛著泛進海里去了。」
長陵皇叫他拿住了小把柄,惹得臉一白,無話可說,只得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眸子亮閃閃地稍帶些哀怨望著文玉皇。
文玉皇模著她的頭安慰道︰「你要泛舟就泛舟,何須掩眾人耳目,帶些侍衛方才好的。」
長陵皇使勁拽文玉皇的袖子,一個勁地搖頭扁嘴,文玉皇笑了一笑道︰「隨你,我帶蔡建一人,總可以了吧?若出了什麼事,他隨時可調動城內禁軍。」
長陵皇這才欣欣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