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夜,朝華宮里燈火通明。
文玉皇手里攢著長陵皇開玩笑給他寫的「免罪令」站在乾思殿門前,遙遙望著亮得像天宮的鸞鳳殿。
他想著抱她在懷的溫存,想著她今日在朝堂上充滿敵意的眼神,到了晚上,像做了一場夢,他總是覺得自己現在身處鸞鳳殿。
他攢緊「免罪令」邁開小小的一步。
長陵皇不眠,她出奇地冷靜,冷靜到像已經死去,然她還活著,必須活著,記著先皇臨死前干枯的聲音︰
「記住……皇權是殷家的……不要做亡國皇帝……」
殷,皇家的姓,她該為自己姓殷而驕傲還是悲哀?
其實,她沒有勵精圖治的抱負,但是父親的話總是像個緊箍咒扎在她腦袋上,她不得不記得自己的使命。
寧靜的夜被突然闖入的文玉皇打破,燭火都跳了起來左右搖擺,他身邊跪著擋不住他的奴婢,碧荷指著四峰叫罵。
長陵皇蒼白的臉笑了笑,說︰「你們下去吧,朕和公德公子有話要說。」
她突然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文玉皇,飛快地抹去眼淚,轉過身來,內殿只剩下他們兩人,文玉皇手里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
「翡翠。」他如鯁在喉,手如千斤抬不起來,反復摩挲著紙張,傷痛地盯著她決絕的眼楮。
「叫朕陛下。」她道,「朕錯了很多年,不會再錯了。」
文玉皇躊躇片刻,向她走去,她沒有走開,依著窗子在等待。
今晚的月光甚好,銀盤掛在天空灑下一地銀光,照得長陵皇的臉頰微微發亮,照得她的眼楮奕奕有神。
她錯開目光喝道︰「站住!」
文玉皇的步子卻邁得更大,瞬時就已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吻了下去。
長陵皇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她不想閉上眼去享受這一切,睜著眼楮瞪著他輪廓分明的臉。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明明就很愛,愛得難舍難分,今後永遠不會有機會說了。
月光滿溢,朦朧斯人。
溫柔的指月復滑過她的臉頰擦掉眼淚,暖和的氣息在她耳邊低語︰「翡翠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啊。我無可奈何啊!」
「哦?」長陵皇冷冷一笑,眼角的淚又泛出來,她輕蔑地拾起他冰冷的手,「生殺大權都在公德公子手中,無可奈何何解?能否告知小女子,奴家的死期是幾時?」
文玉皇難過地笑了,抬起手來繼續拭她的淚,她的臉像一潭清泉,水做的拭不干。
他像從前一樣溫柔地斥道︰「你看你又哭,叫我多心疼。有時你就是這麼 ,沒關系,那我寵著你。乖翡翠不要哭了,哭得眼腫了就不好看了。」
「滾開!朕不要你的憐憫!滾!!!」
長陵皇淚如雨下,一把推開文玉皇,「免罪令」從文玉皇手中飄飄而下,左搖右擺地落地。
蒼白的紙張,風干的墨跡,殷家的血來得比水墨要觸目驚心,皺褶的誓言敵不過染血現實。
文玉皇泛紅了眼圈,強撐著笑說︰「再過幾個月後我來娶你,記得這是先皇的遺詔吧?你不能不遵從。」
長陵皇別過臉去,抽了抽鼻子,月光灑在她臉上,浮出一層美麗柔亮光影。
「父皇說的每句話朕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