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些東西舍不得去觸踫,生怕破碎了一角不再圓滿。
那時年幼,她總趴在他家書院的窗子上向里望,看到他便笑得很開心。
她跟在他身後喚著「文玉哥哥」、「文玉哥哥」,生來就這麼喚著他,從她第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開始。
他拉著她的手走過了多少年華,荷花池邊儂儂軟語吹得耳根發熱,她一抹嬌羞的怒嗔羞怯了晚霞。
他要的難道只是一場交歡?
末了斷腸人。
他坐在案前批了一夜的奏折。
長陵皇醒來時,隔著紗幔看見坐在案前的文玉皇,他的輪廓微微泛著燭火的紅光。
恍如隔世的錯覺,仿佛是幾年前她病臥在榻上睜開眼的光景。
有的夢很真實,她開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去了丹東,看著孫府被燒,王叔和于正忠將軍被擒。
她打了個寒顫,終于想起不是夢來,這張紫檀的龍紋床也不是她的床。
長陵皇沒有說話,隔著紗幔看了文玉皇一夜。
第二日清晨,長陵皇漠然起身,整好著裝回鸞鳳殿。
文玉皇沒有阻攔,他甚至沒有抬頭,一邊批著奏折一邊說︰「婚期在下月初八。」
「朕知道了。」長陵皇頭也不回地離開。文玉皇這時才抬頭,看見她柔弱的背影,他心里燃起些火花,他知道她看了他一個晚上。
時間會沖淡一切,包括愛,包括恨,但是他要把她留在身邊,讓愛永不淡忘。
將來會有一天,我們忘記了一切,身份,地位,權力,只記得相愛了吧。
他嘴角勾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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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碗熱粥,長陵皇閉上眼躺在榻上,一閉上眼她就看見漫天飛舞的雪花,莊王和于正忠將軍安靜地跪在刑場上。
她猛地睜開眼,整好衣冠沉沉嘆了口氣,朝華宮里似乎有無數雙眼楮無時不刻地盯著她,她提醒自己她是女皇,剛剛經歷過一場血的教訓。
黃岩的兵,丹東的孫澤,是她可用來光復大歷的工具,她不能讓大歷淪陷他人之手,絕對不能。
「陛下。」碧荷裝好食盒走了過來,長陵皇看著殿外發呆,她的目光深遠地望著北方,炯炯地透出恨意。
「陛下。」碧荷又喚了一聲。
長陵皇回過神來,道︰「準備好了就走吧,不然一會涼了。」
一行踏著積雪悠悠地從鸞鳳殿出發,不多時,長陵皇看見另一條路上印在雪地上不久的腳印,她蹙眉站住腳向前望去,前方路邊筆直候著的四峰和文玉皇的其他侍衛,
她側頭對碧荷說︰「羹湯涼了就不好了,你先送去給姑姑叫她趁熱喝,說我有事情耽擱,晚些再去看她。我在豹王那里等著,公德文玉走了之後你來叫我。」
碧荷會意,提著食盒獨自向廣蘭公主的宮殿走去,長陵皇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