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蔡大人多年以來追隨公德一稟,也是權傾朝野呼風喚雨的人物,門生四千計,朝中許多要職官員都曾受教于蔡大人。
朝野上頓時分作兩派,一派力挺蔡大人並扶持長陵皇,一派在公德一稟和文玉皇之下盡心盡力,朝堂上互相彈劾,之前和睦的氣氛土崩瓦解,瞬息戰火彌漫。懶
蔡大人把持了三千御林軍和左右兩神兵營,公德一稟調回各處守城士兵,兩派暫時皆不敢輕舉妄動。
二皇更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朝後二人各自回殿召見臣子,朝局每況愈下,政令不得二皇同時首肯不得執行,各郡各縣也照公德門生或蔡氏門生分門分派,互相攻擊壓制。
據二皇婚典已是不遠,局勢分外緊張,各派蠢蠢欲動。
御書房。
長陵皇著明黃龍袍接見諸位大臣,因得蔡氏扶持,她手上這枚璽印才越發顯得有用處。
蔡大人原本只是想接她名正言順,殊不知十幾日接觸下來,女皇謀略出乎大臣們所料,大臣們心生敬意。
「陛下,是時候該動手了。」蔡大人輕聲暗示,御書房內無人說話,此話人人細心听著,「趁公德一稟的兵還未全部返京,我方勝算較大……」
長陵皇掃了一眼,大臣們紛紛點頭附和。因佔的劣勢,確實要果斷下手,但蔡大人偏巧在這時候說,長陵皇也知道他的意思。蟲
「蔡大人準備何時動手?兩日後婚典時?」
蔡大人和其他大臣們都松了口氣,道︰「正是!一則二皇婚典大事,借由增派皇宮護衛,二則人流眾多,且百官和各地官員皆進京朝賀,趁此一舉拿下,鏟除公德奸狗!」
蔡大人能想到的,公德一稟又怎會想不到?他方必然也是積極準備中。那日的凶險絕然不小,成則浴血稱皇,敗則葬身朝華,但,著實也沒有比那日更好的時機了。
長陵皇笑著緩緩搖頭,等了三年的婚典將要變做政變的媒體。
蔡大人以為她不允,正要忙著說話,她擺擺手從袖中抽出一道密詔,「蔡大人,朕早已料到那日會有此變。詔書已擬好,朕命你清君側靖國難,務必小心布置一切事項,當心公德一稟暗中破壞。」
蔡大人一愣,接下詔書,原來女皇也早已料到局勢,大臣們等著長陵皇說一番鼓舞人心、成王敗寇之類的話,長陵皇搖搖頭看著窗外笑道︰「諸愛卿,朕,有些乏了,論功行賞事後必不虧待各位,先下去準備吧。」
大臣們紛紛離開御書房,長陵皇捧著小臉望著空空的房內,明黃嚴肅的龍袍與她極不相稱。
她從牆上取下一張琴來,不懂音律只好隨意撥三兩聲,撥著撥著看見對面書桌上出現年幼的文玉皇的影子,他指下一聲一聲地彈琴,琴音如流水淙淙,他的眸子笑吟吟地看著身邊年幼的長陵皇,純真的鳳眸里閃閃地發出星星般的光芒。
慢慢朦朧了視線。
二皇的婚典在緊張的硝煙中如期而至。
寒冬的早晨升起一小顆太陽,看著暖暖的卻還是寒冷的。
朝華宮里布置得通紅,紅毯紅燈紅布紅衣,仿佛預備將天也染得血紅。
長陵皇晨起沐浴,浴池中花瓣蕩開漣漪,四面掌著喜慶的紅燈,沐浴的水像血水一般爬上她的身體,血水上漂的花瓣散發出清香,她想起刺骨的寒風卷著碧荷血的半暖半腥的味道鑽進她的鼻息,她打了個寒顫抱住雙臂,厭惡這鋪天蓋地觸目驚心的紅。
「著衣!!!」女官念道,十六個婢女魚貫而入,手上端著龍紋的鳳冠霞帔,象征女皇威儀。
一件件華麗的衣裳罩在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
她看見自己的身體,想起文玉皇的身體,有些單薄,有點溫暖,其實沒有看來那麼柔弱。
「著妝!!!」女官念道,桃紅的妝容爬上她的面頰,一點朱砂妝唇。
她想起文玉皇的臉,精致的五官,鳳眸神采奕奕,上翹的嘴角總是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接下來便是等待,黃昏時御駕會分別從乾思殿和鸞鳳殿出發,在先皇的清仁殿匯合,下御駕接受百官朝賀,然後攜手走進清仁殿,百官則入宴。
血。
她打了個寒顫,今晚的血會淹沒朝華宮。不,血會被朝華宮的紅潮淹沒,對于這偌大的皇宮,血,不算什麼。
如果文玉皇放棄掙扎,她想,她一定會保全他的性命。
如果他不呢?如果他就是要大歷的江山呢?
她淺淺苦笑,今晚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怎不為自己多多謀劃。
「陛下,昏時了,御駕已經備好。」女官道。
「好,走吧。」
御駕也是紅的,晃著長陵皇不多時就遇見了另一個御駕,兩駕同時落下,掀開紅色幔帳,她看見對面御駕里坐著的紅袍夫君,看見她,微微一笑。
她便恍如隔世。
兩人從御駕上下來,百官已經匆匆跪了一地,司儀唱了頌詞,百官紛紛祝賀,蔡大人和幾個同黨意味深長地對長陵皇看了幾眼,長陵皇會意,淺淺眨眼算是點頭。
「禮成!百官入宴!!!」司儀太監尖聲喊道,百官謝禮,文玉皇已然在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今夜大婚,」文玉皇輕輕在她耳邊說,「我父親那邊的動作已經被我壓制,若要我的命,等今夜過了可好?」
長陵皇別過頭去,酸澀得涌出眼淚,她迅速眨了幾眼,把眼淚吞下。
文玉皇拉拉她的手,笑說︰「娘子,入洞房了,為夫等這天等了好久。」
她遲疑著回頭到百官中去尋找蔡大人的影子,攢動的人群中只見每個官員都穿著一樣的朝賀紅袍,紅光映得她看不清楚人臉。
文玉皇又拉了拉她的手,她不安地轉回頭,難道蔡大人已經去部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