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極慢極慢地走,一個時辰歇了大半時間。
天上幾朵雲撞上一起,悶得一聲春雷,天漸漸黑了一些,玉靈氣得直跺腳,「啊啊啊」地亂說了幾聲,四處張望。
長陵皇拍拍她的手笑說︰「氣什麼,百姓們還都盼著這場雨呢,前面的斷垣後有個破屋,屋檐下能躲雨,我們去躲躲,雨停了再走。」懶
當下玉靈趕緊扶著長陵皇躲到屋檐下,兩人剛尋好稍稍寬敞一些的位置,細細的絲線似的一根根雨就綿綿地落在地上,激起蒙蒙的一層水汽。
兩人在雨下等了許久,雨一直未停,不知還要下得多久才罷休。
玉靈又是一跺腳,惱恨自己沒帶把傘,面對長陵皇一陣愧色。
長陵皇心下一酸,碧荷也常常這樣跺腳,且玉靈對她的好,也像碧荷,可是碧荷……思及痛處,心肺一扯,長陵皇輕輕咳了一聲。
玉靈急了,當是下雨讓長陵皇受寒發了病,她雙手比劃著指指自己,又指指住處,劃了傘的樣子。
長陵皇拉住她笑道︰「玉靈,我無礙,再等等就好,莫去淋……」
話未說完,長陵皇忍不住又是一聲咳,玉靈舉起衣袖扭頭就跑進雨中。
「玉靈!快回來,不要淋病了!」長陵皇焦急地朝雨中喊,春雨激起的層層霧氣越來越濃,不一會兒就看不見玉靈的背影了。蟲
這聲大喊扯起原先毒酒引起的肺傷,她難捱地按住心口咳起來。
一咳起來要收都收不住,咳一聲肺里就抽痛一下,長陵皇背倚著柱子咳得渾身無力,慢慢蹲下,沉積在低處的春雨的寒氣登時讓她重重地咳起來,她捶著胸口不住地咳,呼吸一下都扯著肺里疼。
「玉……玉靈……咳咳……」她朝著玉靈跑去的方向輕喚了幾聲,玉靈哪里還听得見她的聲音。
身後響起輕微的落在雨水中的腳步聲,似是刻意想掩蓋聲音。
冷宮處人煙稀少,又逢陰雨連綿的天氣,這腳步聲有些詭異。
「誰……」長陵皇想轉頭看看是誰,突然眼前一黑,頭上落下一個麻布袋,她一邊掙扎一邊,麻布袋口被收了個嚴嚴實實。
她和麻布袋被輕放在一堆軟軟的東西上,她感覺頭上又壓上了輕飄飄的東西,味道卻很刺鼻,她重咳了一聲,昏了過去……
翌日,御書房內,豹王坐立不安,虎視眈眈地瞪著文玉皇,文玉皇視而不見,陰霾地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玉靈。
他的手在桌上一掃,一杯熱茶被打在地上,玉靈嚇得連連磕頭,「嗚嗚哇哇」地說不清楚。
「看個走不動的人都看不住……」文玉皇沉著臉,話幾乎是合著嘴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豹王急得從座上跳起來,「公德文玉,你不用故意演給我看,你怎麼想的我心知肚明!」
文玉皇狹長的鳳眸瞟了一眼豹王,「朕留住她難道還要用這種拙劣的辦法?她是大歷的皇後,沒有朕的允許哪里也不準去!」
「你還要她怎麼樣?她連命都可以給你,你卻將她囚在冷宮,難道你真要她死才肯罷休?」
文玉皇撇開目光,看著害怕的玉靈心生一絲憐憫。
大婚那日晚,血染朝華宮,他的父親帶著數萬公德親兵直入清仁殿,說女皇忠奸不分,自知行事敗露已服毒自殺。
他擋在床頭跪在地上,連連給他父親磕頭,說,但留她一命,兒子以後什麼都听你的。
文玉皇揮揮手,「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再問你。」
他立身靠窗而立,雙手負在身後緊緊捏著,手指骨節發青。
如何在夾縫中求勝,如何在美好毀滅之後再建立起信任,他的處境如此艱難,沒人能夠理解。
「朕的家事不需你管。」他道,「豹王速回胡戎吧,明日朕就命人送你去邊境。」
豹王堅決地上前一步,「我要帶翡翠一起走!」
文玉皇毫不讓步,「此事不容再多言,豹王明日若不離開上陽,朕只好命人將閣下綁回胡戎了!四峰!」
侍立在一邊的四峰立刻回憶,大步走到文玉皇和豹王中間,恭敬地對豹王做了個「請」的動作,手勢直指門外。
豹王眈眈地瞪著他,他按緊了腰間佩劍,「噌」地一聲大拇指將劍頂出一寸,寒光閃閃。
文玉皇和豹王在殿外的侍衛立時都亮了明晃晃的武器,一時間情勢緊張萬分,誰都不肯讓步。
「走!」豹王咬牙切齒地甩了一句,他的侍衛們立刻圍到他身邊護著他走出御書房。
終究,他不能為了長陵皇不顧一切。
他望著冷宮的方向。
那邊很多侍衛,一寸一寸地方地搜索長陵皇。
這一別,可能就是永遠了。
科倫沁拍拍他的肩膀說︰「王爺,你是胡戎未來的王主,到了胡戎以後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何必老是惦記著瘦竹竿似的女人。」
豹王搖搖頭,「我就是喜歡她,看著她睡覺都很開心。」
另一個侍衛恭敬地行了個禮,「王爺,王主吩咐過我們務必要保護你的安全,也說過絕不能和大歷起沖突,胡戎正在危急關頭,王主也盼著你早日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豹王眯起眼楮抬頭看不溫不火的太陽,傳說太陽神的眼楮可以看到一切發生在土地上的事情,他默默祈禱著希望能知道翡翠的下落,等了片刻,太陽神並沒有傳達給他任何訊息,他想也許這是太陽神在告訴他,就算他知道了她的下落也無法帶走她。
我是胡戎王儲,我必須要回到胡戎去。他暗暗道。
「我們走吧,明天就回胡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