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丹東越近,人口就越多,城市越繁華。
長陵皇一路坐在馬車里顛簸著,她想念豹王帶她奔馳在大漠上的感覺。
他領著鐵騎是否已經和巴格汗王交鋒上了呢?五千鐵騎夠了吧?豹王未歸大都,胡戎王主會徹查,應該也到處派人在找他了。懶
馬車外面已經非常喧囂了,長陵皇問︰「于正,是否已到丹東城內?」
于正英道︰「公子,此城乃丹東城西近的小城,今日天色已晚,明日須早起趕路,先在此暫留一晚,明天午時之前毋須趕到丹東。」
長陵皇挑開棉布的車窗簾,外面天色漸墨,明月東升,夜市的燈光星星點點,主街上大紅燈籠高高掛,趕夜市的人們擁擠在一起,端的熱鬧非凡。
「尋個小店住下吧。」
車馬停在城內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長陵皇從馬車上下來,看著百姓們歡慶的面孔心情變得歡愉起來,他吩咐道︰「于正,此時還早,我們到城中去逛逛,看看是什麼日子讓百姓如此慶賀。」
街上車水馬龍,到處掛著喜慶的紅綢紅幡,百姓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互相說笑著,天上墨色再重一些,府衙就在高高的城牆上命人燃放絢爛的焰火,「咻」地一聲沖上天,「啪」地一聲爆開五顏六色的許多光彩。
百姓們歡呼雀躍,孩子們看著絢爛的焰火更是高興得直拍手,長陵皇看著純真的孩子們微微一笑,「定是城中哪位達官貴人家中有喜事了。」蟲
孩子們圍到長陵皇身邊你一言我一句地說︰「你是哪里人,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
「哦?」長陵皇蹲子笑道,「那便請各位指教指教。」
一個年紀稍大的孩子說︰「我爹說皇帝冊封了皇後,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突然像被抽掉了所有空氣,長陵皇連呼吸都艱難。
冊封皇後……
若這皇後指的是她,普天同慶在三月前。
僅僅三月而已。
她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百姓們的歡笑聲像一把大錘子,舞著紅綢妖嬈地翩翩起舞。
她推開于正英,跌跌撞撞地跑到城中公告欄前,公告欄上赫然有一張紅紙黑字的告示,說皇帝新婚,民間慶賀三日,今日起。旁邊一張加蓋了長陵皇印璽,貼了有些時日的告示說,長陵皇自願放棄皇位,避世修道。
她發瘋似的捂著耳朵轉身就跑,刺眼的紅色像血液般殘酷。在天空中爆開的焰火,撐開尖長的手指撒下囚牢。
逃也無處可逃,鑽在人群里迷失了方向,百姓的笑聲應如春風,卻拖著諷刺的長音。
這本是屬于她的慶典啊,屬于她的啊!人們歡呼卻恭賀的是他和另一個女子,她要站在風口浪尖上去質問還是丟了自己的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奈何,奈何,活下來看他擁嬌妻入懷!
城市像一個沙漏,流著無數的沙,她隱沒沙中,流沙阻開于正英的追趕,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肆意地跑來跑去,漫無目的地從一個角落到另一個角落。
為什麼沒有安靜黑暗的角落容她收拾受傷的心?
這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瘋狂地甩開,那人又抓住她的肩膀晃動,她驟然停了,「哇」地一聲大哭撲進來人懷里。
「他不要我了……他怎麼可以真的不要我了……咳咳……」
中了他的毒落下的病根,傷情時扯起來痛。她的臉色頓時就變白了,捂著胸口開始咳。
那人扶著她走進藥號躺在臥榻上,拉出她的手兩指僅在腕上搭了一下便吩咐道︰「拿一顆紅苓丸來!」
他把藥送到長陵皇嘴邊,她揮開去,繼續按著胸口咳個不停。
那人道︰「要哭我不攔著你,吃了藥再哭。他不要你了剛好,那就跟我回丹東吧。」
長陵皇粗粗喘著氣,抹了眼淚眼前就清晰起來。孫澤衣著清淡,聳眉朝她半調子地笑,「夫人,天涯何處不相逢。」
書畫重新拿了一粒藥來,笑道︰「真是有緣呢,少爺離開胡戎就沿途一路慢慢走看各處生意,沒想到回胡戎前一天晚上竟就遇見少夫人了!先把藥吃了吧!」
書畫喂她吃了,長陵皇氣才順過來,思及痛處仍是揪得心中萬分難過,淚如泉涌。
書畫扯出絹帕給她拭淚,「少夫人如何哭得這般傷懷?諸事都有少爺為你做主,切莫難過了……」
長陵皇擺擺手,仰頭深吸幾口氣,拱手道︰「多謝烏先生和書畫姑娘相救,今日先行告別,明日到了丹東再登門道謝。」
孫澤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油頭樣子,「誒,說什麼謝不謝的,你既也去丹東,不如結伴同行。」
「是啊是啊,少夫人,一道上路吧,」書畫打量了她的一身男裝,「一個女子……總是不大方便的……」
「不了。」長陵皇挺身站起來整整衣襟,拱手道︰「烏先生,翠兒就此拜別。」
走出藥號,四處都是紅艷艷的調子。
百姓在歡慶,孩童還拍手,天上焰火依舊絢爛。
長陵皇仰頭眨眨眼,頃刻復了常態,如此甚好,甚好!寧爾不惜半分情,吾誓將爾等叛賊斬盡殺絕!
她將剛才弄褶皺的袖口扯得筆直,目光尖厲地站在人群中等著,于正英撥開人群急急忙忙跑到長陵皇面前,低垂著單膝跪地,「陛……公子,屬下保護不周,請公子降罪!」
「吾之罪。」長陵皇輕描淡寫地說,「速回,明早五更出發丹東。」
焰火在長陵皇身後的天空上「砰」地炸開一朵花,長陵皇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好像走在無人之地,沒人敢擋住她的去路。
孫澤和書畫站在藥號門口,書畫道︰「少爺,你覺不覺得少夫人很奇怪?」
孫澤挑了道眉望著長陵皇和于正英遠去的身影,「哪里奇怪了?」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
孫澤笑道︰「就是什麼?慢慢想吧,想明白了就一點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