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那邊的姑娘,請把木鳶還給在下可好?」清越的聲音從牆外傳過來,听起來是個男子,而且很年輕。
第一次與生人交談讓君心難免有些緊張,慌亂之下便隨口道︰「你怎知是我拾了你的木鳶?」
男子似是愣了一下,接著輕笑起來,「老遠我便見里面的秋千索在晃,可木鳶飛進去之後就停下來了,除了蕩秋千的人去拾它之外,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
「可是你怎會知道我是姑娘是吧?」對方先行猜到了她的心思,「你認為蕩秋千這種游戲會是男子玩的嗎?」
兩問兩答下來君心已是面紅耳赤,總是夸她天資聰穎的夫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學生丟了這樣的大臉,回頭肯定要好好地責罰她了。
「木鳶還給你,我、我回去了。」君心抬手將木鳶丟出牆外,轉身便往回走。
男子接過木鳶,卻沒有馬上離去,隨口般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被困在府里面?」
走到一半的君心停住了腳步,一陣風吹過,吹亂烏黑的青絲,應該回答「不是」的,她知道,卻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就是無法從口中說出。
最終她留給對方的,還是無聲。
不知是否從她的沉默中听出了什麼,男子突然道︰「姑娘若是願意,我帶你離開這里可好?」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冬日的湖面,沒有絲毫波瀾。
君心暗自一驚,他是說真的嗎,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隨隨便便就……
「你會被爹抓起來的。」她想了想勸道。
「呵,抓我的人,讓他們死不就可以了?」從容不迫的反問,讓君心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這種冷漠的口氣,就仿佛話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你是在開玩笑吧?」微微後退了兩步。
感受到了她的抵觸,對方竟半晌沒有再說話。正當君心覺得奇怪,他再次開口,突兀地結束了這場談話,「算了,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沒有領會這句話中的深意,剛剛還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君心笑起來,「我就說嘛,你是在開玩笑,凡事說說誰都會但真要做到那可就難了。」
牆外的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後他道︰「——沒有什麼事情我做不到,只要我想。」
話語中透露出的有傲,有思,有悲,還有一種當時的君心並不理解的東西。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那種東西,叫作恨。
「怕嗎?」他問,語氣很淡。
「才不怕呢。」君心撇撇嘴。
「哦。」一聲很輕的鼻音,似是有些驚訝。
「為什麼?」他又問。
「因為你在吹牛。」
「有趣。」男子笑了一聲,從容不迫的感覺。
「那麼在下便滿足姑娘的一個要求。」他說,又補充道︰「——任何要求。」
君心愣了下,暗道他還真是越說越離譜了,竟然吹噓自己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到。
往庭院里張望了一圈,恰巧看到一只麻雀落在藤蘿架上,便隨口道︰「既是如此,你就把方圓百米內的鳥雀都召喚到這里來吧!」
牆那邊的聲音沉默了。
君心不禁暗暗高興,終于可以把這個自詡不凡的家伙難住了。雖然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她安慰自己,又不算我故意難為他,是他先說能滿足自己的任何要求嘛。
沒等她高興多久,便听對面傳來了很輕的笑音。
「你笑什麼?」君心奇道。
「只是在想,你的要求真是單純。」他說。
君心一愣,但對方接著說了下去︰「召喚群鳥,又有何難,只可惜這世上沒有神鳥鳳凰,否則把它召來讓姑娘一見倒也不錯。」
「傳說中的鳳召之音?你可真會……」
話說到一半停住了,因為牆外響起的聲音驚斷了她的思路。
——是悠揚的笛聲。
跳躍的音符,靈動的旋律,如山間溪水般從吹笛之人的指下流淌而出,如果不是親耳听到,君心絕不會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優美動听的樂音。清遠悠揚的笛聲,宛如天籟之音,繞梁不絕。無數被吸引的鳥雀成群結隊地飛來,留戀此地不願離去。飛翔的精靈在庭院的樹梢憩息、跳躍,在兩人的上空飛舞、盤旋……
一曲終了,君心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陶醉在那片絕世音海之中,听得痴了。
當聞聲而來的秋薇見到小姐時,女孩正佇立在院中,出神地望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圍牆,而她的手中,握著一枝不知從哪里來的紫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