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群鬼阻路,後面活尸追擊,暗處沒準兒還有一堆鬼蠱伺機而動,情勢真是差到了不能再差的程度。
劉意嚇得面如土色,全身肌肉都跟抽風一般抖個不停,眼楮直往趴在他肩頭的韓雅身上瞟,目光中充滿了羨慕,十成十是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昏過去,以減輕目前這種可怕狀況對脆弱心靈的沖擊。
好在雍博文的性子卻是剛中有柔,有股子百折不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從沒有見過鬼的情況下堅持自己信念長達二十余年。
雖然情勢危急,但他卻沒有一絲懼意,既然無路可逃,那就全力備戰,右手先抓了把鐵砂以防活尸,然後左手掏出大把紙符,腋下夾起紅葫蘆,拉開架勢,一副準備大批量收鬼的樣子。
像個腐爛多日尸體的費墨出現在門口,幾乎就在同時門兩側的牆壁轟轟崩碎,在滿天亂飛的磚石中露出一個又一個人形的大洞,那些面無表情的活尸僕從自洞內走出。
「上啊,只要殺了他們兩個,你們的痛苦就可以解除了。」費墨沙啞的破鑼嗓聲在沉沉的黑暗中充滿了異樣的誘惑,听到這一句,那些活尸還沒什麼反應,可正面沖過來的群鬼卻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發出高低錯落的難听叫喊,又蹦又跳,速度居然加快了好幾倍。
「唵啼嘛喇哄!」雍博文念動咒語,隨手一揚,一疊收鬼符月兌手而出滿天飛揚,升到空中便在一連串篷篷微響聲中燃燒起來,一時星火滿天,好不漂亮。定鬼符在剛才都已經用光了,此時剩下的都是收鬼符,倒也省得查看,隨手抓一把扔出去就是了。
雍博文並劍指,舉葫蘆,只待這紙符燃燼,便可大大方方的收鬼,他心里盤算著清楚,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這邊,留下硬拼那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就算是符紙充足,可是法力體力卻也不可能支撐住了連收這數百鬼魂再硬拼幾十活尸,所以他打算靠著收鬼符開出條路來,從正面沖出包圍逃之夭夭。
他打算得倒是挺好,但沒想到那些紙符堪堪燃到一半,平地里忽地涌起一股陰風,那紙符便紛紛熄滅,有氣無力地墜落于地。
紙符沒燒盡,那便半點用處也沒有,跟灑了一堆白紙片沒有區別。
「怎麼會這樣?」雍博文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以前看過的書里也沒有寫過類似情形,一時間有些傻眼。這收鬼符要用不了的話,今晚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是陰氣太重的緣故。」劉意雖然嚇得不輕,但也知道自己能不能保命可全靠雍博文了,見他出手失利且迷惑不解,連忙強提精神為其解惑,「這里本來就是破敗*,再加上那陣法長時間困囚諸鬼,使之陰上加陰,你那些紙符的陽火頂不住陰氣侵蝕所以燒一半就滅掉了。還是拿些不用燒的紙符來用,或者,你剛才放電那招也不錯。」
「你當我是發電機嗎?五雷護身咒太耗法力,用的次數不能過多,我的定鬼符又用光了……」雍博文本能的啐罵了一句,心底卻是隱約一動,似乎從劉意剛才那句話里抓到了點什麼,但急切之間卻又想不清楚,只得急道,「你剛才說什麼?」
「什麼?拿些不用燒的紙符?」劉意有些模不著頭腦。
「不對,是前面。」雍博文見那些活尸已經逼到近前,連忙將手里的鐵砂大把撒出去阻敵,逼得那些活尸連蹦帶跳躲閃不停,倒是與老式港片中只會蹦不會跑的僵尸有了幾分神似。
「你那些紙符頂不住陰氣侵蝕?」劉意從後往前復述自己剛才的話。
「也不是。」堪堪逼退活尸,那些鬼魂已經沖到近前,他連忙掏出不用燃燒即可使用的定鬼符,一疊疊地扔出去,把那些厲鬼統統定住。他前後都要防顧,嘴上還要跟劉意說話,一心三用,忙得不亦樂乎,短短片刻,便已經額頭見汗手忙腳亂,眼看著就要抵擋不住了。
「那陣法長時間困囚諸鬼,陰上加陰……」劉意的記性也算不錯,在這種情形之下,從後往前倒退,居然也能一句不差。
「對,就是這句!」雍博文腦中一亮,立刻抓到了剛剛冒出來的模糊想法。
這些攻擊上來的鬼魂並不是費墨役養的,而是被陣法鎮困在這里。
這里面就大有說道了。
要是役養的鬼魂,那會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但若只是受困于形勢而不得不攻擊他們普通鬼魂,那可絕不會像役養的鬼魂那樣听話。
模糊的想法漸漸清晰起來,只是情勢緊張已經來不及再細細考慮這個辦法是不是行得通,他當下揚聲大喊︰「我是天師北派當代傳人雍博文,正宗的當代天師!」
劉意腦門上立時冒出一大片汗珠來,有點搞不清楚這家伙在搞些什麼,這種時候不趕緊地想辦法逃命,反倒做起自我介紹來了。
「天師北派精擅捉鬼避邪,但堪稱天下第一的特長卻是超渡鬼魂,你們受陣法鎮壓,羈留人間無法轉世輪回,超過十年即不能再靠自己的力量進入陰間,超過二百年必定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若有我相助,必定可以使你們擺月兌困境,轉世投胎,重新過活……」這一翻說下來,雍博文已經是汗流浹背,好幾次險險沒被活尸抓住,多虧了肩上黑貓大叫提醒才算躲過。
群鬼似乎無動于衷,依舊凶巴巴地不停向前沖。
費墨嘲弄地大笑道︰「小子,你不是嚇傻了吧,居然想要策動這些膽小鬼造反?他們這些鬼魂都受困于陣法,要是敢于忤逆我的意願,我只要抬手就可以讓他們魂飛魄散。再說了,你天師派最不擅長的可就是風水法陣了,你以為你有本事解得了這百鬼聚陰大陣嗎?」
「我會解陣!」胖子劉意心思轉得也不慢,立刻明白雍博文是想要陣前策反這些被困在陣中的鬼魂,連忙扯著嗓子大喊道,「我是春城風水第一人劉意,師承龍虎山九鼎派,最擅長的就是風水局陣,百鬼聚陰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們不要怕他,他不是法師,沒有法力,在陣眼之外的地方根本就不能驅動整個陣勢,現在正是干掉他的好時機。」
自古以來有驅鬼的,有捉鬼的,有化鬼的,有養鬼的,還有搞人鬼戀的,但像這般臨陣策反鬼的法師卻是從來沒听說過,這兩位此刻的行為也稱得上是前無古人了。
劉意這翻話果然有效,那正猛力沖鋒陷陣的群鬼動作慢了下來,你眼望我眼,似乎都有些猶豫。
費墨感到有些不妙,扯著嗓子大喊︰「你們這幫死鬼,給我上啊,信不信我現在就滅了你們!」
群鬼攻勢頓了頓,但卻很快恢復了原來的力度。
陣前策反宣告失敗,這招很明顯不好使。
「怎麼辦?」劉意可憐巴巴地顫聲發問。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有硬闖了。這天師派幾百年來的威名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今天這種莫明其妙的狀況這被他弄丟。雍博文咬牙切齒地大喝一聲「拼了吧」,探手自包里掏出最後兩把鐵砂咬牙全都撒出去,逼得那些活尸僕從狼狽後退,然後抽出桃木劍,並劍指,咬破指尖,往劍身上一涂,喝道︰「神兵火急如律令,疾。」桃木劍騰地冒出一抹火紅的亮光,將持劍發 的天師臉色應得陰沉不定。
「跟緊我。」雍博文反手拍了拍肩頭的黑貓,再撒出一把定鬼符,然後施出五雷護身咒,將前方定在那里擋住去路的鬼魂全都劈飛,舞著手中桃木劍大踏步就往前沖,同時急喝︰「天為乾,地為坤,乾坤無極,正氣賦流,百邪闢易……」
桃木劍身的越來越亮,隨著揮舞,于黑暗中劃過一道道明亮不滅的軌跡,一條條一道道,如蛛網似天羅,在雍博文身前身後織成一片火紅的大網,將一行三人盡都護在其中。
這是天師派中唯一的一套劍法——玄火闢邪天羅劍,共計三十六式,既可單劍施展,也可同時御使三十六劍組成離火天罡劍陣。這套劍法全靠著施用法師自身的法力精氣,借助桃木靈氣,燃起天罡正氣焰,威力超強,稱得上是鬼擋殺鬼,邪阻闢邪,實在是天下間一等一的破邪法術。當初他對付鬼蠱也只不過使了兩式便大功告成。只是施展這種劍法不像其它法術那樣可以借助外力,而是全靠自身修為。雍博文自幼練習天師派道術,一身法力之深厚算得上世間少有,但施展這套劍法也只能堅持十幾分鐘而已,至于同時施展三十六劍組成劍陣更是連半分鐘都支撐不了。這也是他在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用這套劍法的主要原因。
天羅劍一出,群鬼闢易,膽大的抱頭鼠竄,膽小的當場趴地雙手抱頭。空中只余下那桃木劍破空的呼嘯之聲,熱浪翻滾之中,便連那陰風一時都消去不少。
幾人數步之間便沖進了鬼群之中,後面的活尸僕從似乎有些顧慮,全都放慢了腳步,和那些鬼魂保持著一定距離。
雍博文卻知道這法子不能持久,畢竟他還要留幾分力氣用來跑路,當下舞著劍拼了命的低頭往前疾跑。只苦了劉意,一身肥肉本來負擔就重,再扛著個大活人,跑不了幾步便已經累得渾身發軟,腳步一下下落到地上沉得跟大象邁步一般。正掙扎著往前跑,忽覺左腳一緊一沉,便好像釘在了地上挪動不得,扭頭一看,卻見一只瘦得前後肋骨一根根凸出來的無食鬼正死死抱住了他的腳脖子,一邊使勁拉著,一邊在那里嘟囔,「好餓啊,好餓啊……」
劉意對鬼這些東西不在行,不知道正牌的鬼魂是不直接食人血肉的,看到那黑漆漆的瘦鬼呲著殘缺不全的牙齒對著他那又肥又女敕的腳脖子張*合,一副準備大快朵頤的樣子,一時嚇得三魂去兩個,六魄丟了一半,「媽呀」慘叫一聲,腿一軟,諾大個身子直挺挺向後倒去,正壓在那無食鬼身上,將那打仗都不忘喊餓的無食鬼壓得又扁又薄,相片一樣貼到地上。
雍博文听到劉意的慘叫聲,一時收步不急,又向前跑了兩步才停下來回頭觀往,正看到得到機會的周圍群鬼,一擁而上把月兌離了他劍法保護的劉意和韓雅抓住。
後方觀戰的費墨見群鬼得手,連忙大叫︰「快,快把他帶到听風樓。」眾鬼便嘻嘻哈哈叫叫嚷嚷地舉著兩人就往听風樓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