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楓清晨醒來的時候,雖然還有些憔悴,所幸精神尚可,他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麼到了客棧里面,而且身上換過衣服,旁邊桌上還有空的藥碗。
他一陣頭痛,又想起幾日前的一幕。
他原本是永遠也不想走進那個門的,可是為了枉死的柳葉,他甚至放棄了堅守了二十年的自尊,低聲下氣的要求見那個冷酷殘忍卻永遠裝作慈眉善目的人。
他知道,那人想他死,可惜,他仍舊好好的活在這世上,雖然活著是痛苦,可是為了讓那人更痛,他咬著牙堅持著。
可是,如果不是那人暗中打探他,又怎麼會知道柳葉的存在?而柳葉竟然就這麼消失了,他心里比誰都痛苦,卻不能說出來。
他還記得十二年前,那四個弱小孤零的小身影,就死氣沉沉的躺在山谷入口那里,天機老人那時正傳他武藝,是他堅持要救下她們四個,又苦苦懇求師傅也教她們一些防身之術,以免像他這麼孤苦。
柳葉眼楮亮晶晶的,醒來的時候就盯著他不放,非說他是個女孩子,又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他,用晶瑩的眼光追隨他。
他何嘗不喜歡她?可是硬著心腸,總是不肯給她一個好臉色,只是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就會瞧不起自己,轉而離開自己。
他寧願遠遠的看著她和姐妹們嬉鬧,偶爾深深的看向他,他就忙不迭的逃離了。
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著她,沒想到,那人竟然下了毒手,難道是看他動了情,所以非要傷害他讓他痛苦嗎?
不對自己下手,卻對柳葉下手,那人好狠。
他還記得在廳中,質問那人,為何要殺柳葉,那人竟輕描淡寫的說,不過是個丫頭,擋了路,自然要殺。
他心中的痛苦一瞬間爆發出來,在廳里恨恨的磕了三個頭,次次見血,在那石板地上留下觸目的血跡,他說,以後這世上,他只有自己了。根本不顧那人臉色大變,又要花言巧語的惺惺作態。
于是喝酒游蕩,可是仍然忘不了那雙眼楮,那個微笑,那個痴心于他,可是臨死才知道他心意的人,他有多恨。
秋夜的涼風吹透了衣衫,吹不透他的心思。
冰冷的雨淋濕了全身,淋不濕他哀哀傷痛的心。
他看著哪里,哪里就是她笑顏如花,閉上眼楮,也能听到她細聲軟語。
這份傷痛,竟然讓他形影獨立,失神落魄,要是她在天有靈,該是如何傷心啊。
一滴緩緩流下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到嘴里,是那麼的苦澀。
夕顏突然推門進來,看到了安楓來不及擦掉的淚跡,她幾步沖到床前︰「安楓哥哥,你終于醒了。」
安楓穩了穩心神,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夕顏,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