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二十年秋
初雪
大都裹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
一輛烏木馬車碾過清晨的薄雪嘎然停在了國子監朱漆大門之前。
馬車通體漆黑,沒什麼裝飾,但是國子監的主簿卻是十分恭謙的迎了過來,「侯爺萬福金安,小侯爺萬福。祭酒大人已經在正堂等候多時了。」他命下人搬來了下馬石,然後垂手肅立在一旁。
厚重的黑色棉布簾撩開,一張白素的面容出現在主簿的面前,墨發垂肩,隨意的用一條素白的發帶束起,發帶上懸了兩顆鴿蛋大小的明珠。
那主簿只偷偷的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氣,明珠光澤內斂,竟然是上等的紅海夜珠,一顆便是價值連城。
待他看到那人的面容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有點呆住了。
早就听聞過內閣首輔,安平侯,杜侯爺的大名,他只是一個國子監小小主簿,平時無緣得見,而今日一見,那傳聞之中能只手遮天的杜侯爺竟然是一名美人。哦。不,是美男子,都說傾城國色,如今若是放在這侯爺身上卻也不為過,可惜啊,可惜,如此的美人竟然是一個男子。
饒是如此,那主簿也覺得自己的心跳微微的加速。
他只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立在烏木的馬車前,那一黑一白的強烈對比讓他更如冰雕玉啄一般的不真實。他的目光一掃,那主簿頓時心里一凜,美人美是美,那眼神太過凜冽和威嚴,主簿被他目光橫掃,腿都有點發軟。
「爹爹。」馬車里傳來一個輕靈的聲音,那男子一回眸,主簿頓時松了一口氣,侯爺不愧是內閣首輔,這氣勢……
杜侯爺親手撩開的車簾,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少年從車里探出身來,那少年十三歲上下的模樣,與杜侯爺穿的一般無二,就連發式都束的一般無二,活月兌就是小了一號的杜侯爺,只是杜侯爺看起來如在雲端一般的高貴清冷,而這位少年則是一臉的活潑,一雙墨玉一般的眼楮靈動皎頡,端的是惹人喜愛。
「雲兒,國子監到了,下車,隨爹爹進去。」杜侯爺對那被他牽住的少年展顏一笑。
這一笑,如雪後晴日初放,萬般的溫暖明媚,只是這明媚似乎也只是對那少年一人而已。
少年卻是紅唇一嘟,小嘴翹了起來,「國子監的老學就怎麼比的上爹爹的學問廣博。」他扯住了安平侯的衣袖撒嬌一樣的無賴道,「爹啊……這學咱們不上了可好。回去你教雲兒就是了。雲兒保證好好學習,不再偷懶耍賴了!」
杜侯爺笑著抬手屈指一彈少年的腦門,「好啊。那咱們就回去。不過……」他故意拉長了音,隨後笑而不語。
「不過什麼?」少年頓時睜大了眼楮,看著杜侯爺。
「不過那慕容世子也是在這里求學,你若不去,可就無法與他成為同窗了。」杜侯爺笑道。
「我去我去!」那少年一听馬上撲入了杜侯爺的懷里,「現在就去!」說完他在杜侯爺的臉上猛然親了一下,「爹爹最好了!」
杜侯爺寵溺的抱住了少年縴細的身軀,將他抱下了馬車,然後仔細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若是入了國子監,比不得在家中了。要知道尊師重道。」
「一定一定。」少年仰著臉看著自己的爹爹,不住的點頭,忙不迭的朝前跑了兩步,跑上了國子監門前的石階。
「還有,不能被人欺負了去!」杜侯爺笑著看著他飛奔的背影高聲叮囑道。
「那是那是,從來只有我欺負人,哪里有人欺負我?」少年在台階上站定,一回眸,眼眉間飛揚的神采讓主簿一個失神,此子現在年幼已經有如此的容貌,若是再過幾年,會生成如何的模樣?妖孽啊,妖孽!
杜侯爺笑著搖了搖頭,「慢點跑。等等爹爹。」說完他才負手緩緩邁步拾階而上,直到看著那末如同白雪一般輕靈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眸中的笑意才緩緩的減淡。
胸口一陣悶意襲來,安平侯垂首輕咳了幾聲。
小雲,你可見到我們的女兒如今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她生的那麼美麗,美的我都不忍心讓她以自己的本來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
美,若是沒有強權作為護佑,只怕帶給她的將是一種災難。男子的身份或許是一種很好的掩飾,也或許是她一生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