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翊王府書房。
案上，翊王手邊放著一碗宵夜，身邊站著一個青衣妙齡女子，眉目還算清秀，只是渾身總有一股無論如何都改不掉的市井之氣，她是翊王府的青夫人。
其實，常青只是小敏的丫鬟，小敏走後她無依無靠，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楚天笑封了她作夫人，對她也很特別，成為了王府一定意義上的女主人。
常青看著燭光將楚天笑輪廓分明的臉打上深深淺淺的光影，心頭一片溫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麼愛慕她這位名義上的「丈夫」。
楚天笑胡亂翻看著折子，腦子里卻是這幾天所有關于林暮雪的零碎片段，想著她被楚天澈抱在懷里的樣子，想著她抱著楚天澈痛哭，驟然一股怒火涌上手里的折子被他重重丟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常青卻是被他突然變化的情緒嚇到了，當下跪到在地，「王爺息怒！」
楚天笑這才想起她一直都沒走，垂眸看著地上的女子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小敏。那年中了敵人埋伏身受重傷躲到附近一家農舍……然後就遇上了莊敏，她也有一雙分外美麗水靈的大眼楮……
也有？楚天笑有些不解，為何他會下意識用這樣一個詞呢？小敏明明就是獨一無二的。
輕嘆一聲，他親自扶起常青，臉上雖沒有表情但口氣總是溫柔許多，「起來吧，不關你的事，回去睡吧。」
常青點點頭，默默走開。
她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小敏，而她也會給他足夠多的時間接受自己。
門關上的瞬間，一道黑影驟然降落眼前，在楚天笑身後單膝跪地垂首，聲音暗啞如斯，「主上。」
楚天笑沒有轉身，靜靜望著對面牆上掛著的畫，一片蒲公英田里一名粉衣女子翩翩而立，笑面如靨，一雙大眼楮清澈如泉水。不知怎麼他竟然有瞬間將女子的臉看作是那個倔強又另他討厭的林暮雪。
「怎麼樣？」
身後死衛帶著黑色面罩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淡淡回道，「十二位御醫都束手無措，失血太多。澈王大怒，連民間的大夫都被捉去了。」
束手無措？楚天笑微微蹙眉，眼底一片冰冷，通通都是她血肉模糊的模樣，「你的意思是，她死了？」
死衛被他陰冷的口吻弄得莫名害怕，于是將頭垂得更低道，「沒有，澈王為她服了護心蓮。只是傷太重，一時半刻醒不了。」
「護心蓮？」
「是。」
沉默片刻，楚天笑才吩咐道，「下去吧，不必再監視了。」
然後，死衛再次詭異消失。
房間里的燭光被清風吹亂，將牆上倒影著的寬闊偉岸的背影搖散。楚天笑眯眼，他竟然用了護心蓮來救林暮雪？旁人或許不知道，這護心蓮有起死回神的功效，各個王爺也只有一顆或者半顆，他居然就這樣給她吃了？！
楚天笑忽略了在听到林暮雪有救時悄悄放松的心情，漸漸覺得在听到所有有關楚天澈對林暮雪做的所有時他會很不舒服！
————
澈王府。
楚天澈還是不分晝夜地守在林暮雪床邊，眼里的憔悴和心疼就連小桃就為之感動。楚天澈不敢踫她，因為她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就連臉上和額頭都包著紗布，蒼白的臉，蒼白的嘴唇，漆黑的睫毛，此刻的她宛如一尊破碎的瓷女圭女圭，讓楚天澈的一顆心無數次碎成亂麻。
「小雪……你一定要努力活著，你大哥還很惦記你。」
果然，林暮雪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再次歸于平靜，再次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地方。
是哪里？她在哪里？為什麼這麼黑……
依稀有人在跟她說話，大哥？大哥惦記著她？林暮雪在夢中哭了，蹲坐在一望無際的黑暗里悄悄哭泣。
渾渾噩噩的黑暗，渾渾噩噩的惡性循環，不斷有人在拉她上岸，同樣也不斷有看不見的手將她拖向更黑的地方……
「疼……」
昏迷中的林暮雪深深蹙眉呢喃這麼一句後再次睡過去，然後楚天澈卻因為這一個字信心百倍。雖然她一直高燒不退，可是她有感覺了，她在喊疼……
「哪里疼，你告訴我。小雪，小雪……」
楚天澈試著叫醒她，然而卻沒有任何效果，于是又催促著大夫開藥，命小桃再次為林暮雪身上的傷口擦藥，希望可以緩解她的痛苦。
林暮雪的意識一點點清醒，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渾身無法動彈也無法睜開眼楮，這樣的感覺就像溺水，在折磨人最後的求生意識。但是，房里忙著的人卻並不知道。
听著楚天澈焦急而心疼的聲音，林暮雪除了溫暖還有感激，如果真的能好，她願意為他去死！自父親死後，楚天澈的出現和存在在潛意識里已經總能讓她感覺到安心和依賴。以前不懂事，總是圍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哭鬧，如今懂事了長大了，已經看清楚了一切卻失去了後悔的資格，也失去了享受這份感動的資格……
老天，總是如此捉弄她林暮雪。
一切忙碌之後，楚天澈回身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純嬪已經進了屋子，他先是一怔而後才恭敬行禮，「兒臣參見母妃。」
眾人大驚匆忙下跪行禮，「奴才參見純嬪娘娘。」
純嬪抿唇，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起來吧，林小姐需要安靜，你們先下去，本宮有事與澈王談。」
「是，奴才告退。」
待所有大夫丫鬟離開後，房間沉默如許。純嬪冷冷瞟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道，「真是命大，這樣都沒死去。」
楚天澈越過純嬪擋在林暮雪床前，哀求地看著純嬪道，「母妃，如果沒有林將軍兒臣早就死了，你為什麼不能對她好一點？！」
林暮雪大驚，什麼叫做如果不是林將軍？！但很快，林暮雪開始後悔自己此刻清醒的意識，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什麼都沒有听到。
純嬪挑眉，狠狠道，「本宮說過多少次，沒有如果！況且誰不知道林振海因為翊王三次大殿拒婚，害她的寶貝女兒成為大楚的笑柄，才有意沒有發兵冷眼看著那個小敏被敵人殘殺！什麼為了你的大恩，他根本就是私心作祟！」
純嬪斜揚著唇，譏諷地看著床上昏睡著的林暮雪。雖然翠環因為害怕被發現下了一點點毒沒有毒死靜貴妃，但如今能害死這個狐狸精也不錯！
楚天澈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眼底閃著濃濃的失望，一字一句道，「林將軍不發兵是因為敵人的援軍就要到了，他一走就會讓敵人趁機而入！況且，當初我們與西涼宰相說好，就是要用那小敏來引誘他們的！林將軍之所以那樣說，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也是為了能讓楚天笑相信！」
天，就這樣塌了。
他們字字句句宛如割在她心頭，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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