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臥房的門輕輕推開,照射進來的除了一地月光還有葉鈞一身的風塵僕僕。
他的發,凌亂無章,他的衣,灰塵如許,他的眼,疲憊通紅,他的手,不住顫抖……西北的日日夜夜他想象了無數次他們再見的場景,卻真的等來了她命懸一線的消息!
幾名御醫和僕人紛紛退開,楚天笑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心頭卻是說不出的一陣酸澀。葉鈞一步,一步走進來,一步,一步覺得雙腿無力,她就躺在那里,靜靜的躺在那里,可是已經不知道他回來了……
他們說,她為了救王爺身中毒箭,昏迷不醒,
他們說,她救了王爺卻不想再活,沒有半點生存意識,
他們說,御醫用了世上最好的傷藥可是一連多日她的傷口竟不能愈合,
他們說,他們說,她會成為活死人……
于是,漸漸,漸漸的,疲憊的雙目一片氤氳,葉鈞就靠著床欄坐下,用他覆滿塵土卻溫暖如春的掌心包住她冰涼細膩的小手,帶著她的手撫著他的臉莢,濃情蜜意在眼底流淌,儼然是一對恩愛有佳的戀人。
「小雪兒,葉鈞哥哥回來了,回來帶你走呢,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離開?」
那聲音柔如春風,淺如沐陽,就連一地月光都不及他半分,楚天笑的鳳目染上層層落魄和痛楚。
葉鈞從懷里掏出早就為她準備的昆侖玉簪,碧玉如華,通透清亮,他親手將玉雕刻成雪花的模樣,宛如真的是從天下降落的碧色雪片。
輕輕為她別在發間,清亮的顏色襯得她蒼白的臉色更顯病態,葉鈞一顆心如被萬千螞蟻噬咬著,疼且酸。
「再有半月就是你十七歲生日了,十七歲了,我們的小雪要長大了呢!以前你總是盼望著自己能長到十七歲,因為這樣你就可以嫁人了……」
葉鈞的話令楚天笑身體一僵,以前?嫁人?是呵,林暮雪從小就說要嫁給九哥哥呢!
御醫見此都識相的退到外室,此間便只剩下了站在窗前不知是望月還是懷念著的楚天笑,以及葉鈞帶來的一室溫暖。
葉鈞凝望著林暮雪漂亮卻蒼白的面孔,眉目間的堅強與執拗越來越明顯,因為傷口一直不長好,所以她只穿了松松的一層紗衣,胸口包著那麼厚的紗布,那血,就染了那麼多層的紗布出現在他眼前,葉鈞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恨不得替她承受!
他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都知道!她是為了他,為了不讓他難過!
「小雪呵小雪,你怎麼知道,如今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都還重要,我怎麼舍得你受傷?怎麼舍得?」
他說著,忽然就埋頭在她肩窩里,無助的悲傷就這樣被掩埋,他知道今日的一切他是害死小雪的直接凶手!他永遠,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楚天笑听著葉鈞淺淺的幾不可聞的抽泣,自己的一顆心也覆上了雨雪,這幾日他的腦里心里甚至夢里,都是林暮雪為他飛身擋箭的一幕,而他,也總是在夢醒後一次次手握冷汗!
她還是愛他的,仰慕他的,即使他做了那麼多讓她痛恨的事情她也還是喜歡他的,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輕易就能放棄的……
想到這些,楚天笑重新渲染著自信與得意的笑容,他想過了只要她能好好听話,他就娶她做他的正妃,將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去!
可是為什麼,葉鈞的這些話叫他如此害怕與心痛呢?
「小雪,葉鈞哥哥還帶了你最愛吃的梨花酥,就是福安後街陳大叔店里的,你說過要趁熱才好吃的。」
「小雪,從小你的生日就少不了纏著我帶你去騎馬射箭,這次呢?難道你要失約麼,還是說你要等到明年?」
「小雪,我都想好了,離開這里後我們去找暮風,然後在那邊搭個小木屋我們三個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
「小雪,我的公主,快點好起來,你是葉鈞哥哥最美麗的新娘……」
……
楚天笑听著,每听一句就蹙一次眉頭,不止是因為他發覺自己從來都不了解林暮雪,還包括她與葉鈞之間有著那麼多的美好記憶!而他,除了那十幾年她一相情願的仰慕,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突然有種怎麼追也追不上的錯覺與恐慌!不過那又如何?她是愛他的,像全世界所有的女人,不,是比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還要仰慕他!這,就夠了……
一整夜的呢喃,一整日的呼喊,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池子里的蓮花開著,粉女敕粉女敕的,接天蓮葉無窮碧。
第三日,林暮雪的傷口忽然就不出血了,御醫趕緊開始換藥療傷,第五日,傷口開始愈合。
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不止是葉鈞,還有楚天笑。
翊王府所有人覺得重生了一次,而所有人也看清了林暮雪在王爺心里的位置,即使王爺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大家也明白如果林暮雪死了,大抵全世界的人都要為她陪葬。所以葉鈞就成了大伙的救命恩人。
楚天笑轉身,看著一身疲憊的葉鈞,說道,「去休息吧。」
葉鈞抬眸,看著楚天笑的眼神里帶著幾分愧疚和幾分失望,搖搖頭道,「不了,我等小雪醒來。」
楚天笑想說什麼終究沒有再說出來,大步走出幔帳出了臥房。
聶雲伺候在門外,看到楚天笑出來垂身行默禮,臉色也顯然好了不少。楚天笑出了院子忽然頓下腳步回頭望著房間打開的窗戶出神,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不過那一席白衣總感覺不像從前那麼冷漠了。
剛到院門前,就迎面踫到了靜貴妃,還是一身淺色宮服一臉溫潤祥和。
「參見母妃。」
「參見貴妃娘娘千歲。」
靜貴妃淺笑頷首,上前扶起楚天笑並免了一眾下人,輕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楚天笑的疲憊憔悴看在靜貴妃眼里,這樣的他才帶了血肉之軀的真實。
「勞母親掛念,已無礙了。」
「如此便好,陪母親走走吧,你這園子里的蓮開的不錯。」
說著,便拉了楚天笑的手往前走,楚天笑回頭一身眼神示意身後聶雲等人不要跟來,只有死衛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隱藏著。
靜貴妃一直掛著淺笑,但是笑意卻從不到達眼里,她的眼楮很有神采卻又有種萬事萬物皆為塵埃的潛靜。
紅的蓮,綠的葉,將一向冷漠空曠的翊王府帶來一季的熱鬧,蝴蝶蜻蜓翩翩而來,生機昂然。
「雪兒怎麼樣了?」
「傷口已經開始愈合,應該沒大礙了。」楚天笑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有著從未在人前表露出的一種磁性,頗是迷人。
「那就好。」靜貴妃點點頭,「天笑,你父皇已經準備撤消林家罪奴的身份,雪兒救了你一命,以後要好好對她才是。」
靜貴妃的語氣里帶出長長的嘆息,又似是一種惋惜。
楚天笑垂首掩飾幾日未眠的憔悴,仍然有著生人勿近的桀驁,「只要她听話。」
靜貴妃聞言止步,轉身細細看著她如此出眾的孩兒,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淺淺道,「孩子,這世上能做你正妃的女人有許多,能為你帶來權利富貴的正妃也有許多,而正妃的責任每個女人都可以做到,可能願意為你死的女子只有林暮雪一個。」
如遭雷擊,四周一切都不能再入他耳,他的視線與腦海里重新回蕩著她救他的那一幕。他一直都以為,林暮雪還是仰慕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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