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一定要逃！
楚天灝進來的時候林暮雪眼楮直勾勾得望著天花板，充滿了鋼鐵般的堅決和意念。如果真如她所言，自己要是一直也都在京都的話他們一定會是好朋友，一起瘋一起玩的好朋友。
久久，林暮雪眼里的情緒才一點一點收斂起來，側目望著他，然後，微微一笑。
仿佛是冬日里開出的花兒，已經不能夠單單用美來形容，那透骨的堅強和脆弱的心髒都通過這個笑容被楚天灝看到，她真是有著超乎人意料的意志，並且在逐漸變強，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傷害了她的九哥恐怕這一輩子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挽留不住她的。
莫名的，他看著她的眼，突然問道，「你真的愛葉鈞嗎？還是因為九哥這樣欺負你的時候葉鈞給過你溫暖？」
他很認真的模樣讓林暮雪微微有些驚訝，對于他的問題她更是立刻蹙起了眉心。她知道，葉鈞死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然後，淚水便不自主得開始簌簌流下……
楚天灝慌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會讓她哭，于是忙勸慰道，「別哭了，就當我沒問過就是了。」
林暮雪吸吸鼻子，抹掉眼淚，低聲說道，「給我溫暖的人有很多，澈王救過我很多次，聶雲也幫過我，還有你，不是也幫過我嗎？可是只有葉鈞哥哥知道我想要什麼，只有他一直在為我而努力……」
說起葉鈞，她的淚更厲害了，卻不敢告訴他們她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那樣只會讓楚天笑將她鎖得更深。
「如果我還有愛，還能愛，還可以去愛的話，我林暮雪只想好好愛葉鈞哥哥一個人。」
說這些的時候，她有悔又恨也有決定，是了，如果生命還可以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會離得楚天笑遠遠的，遠遠的……
楚天灝終究還是听見了他猜測出來的答案，莫名為他的九哥感到一股痛惜，不甘追問道，「那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你，九哥也許會瘋掉？而且如今的情形，只要你肯點頭他會好好寵你一輩子的。」
楚天灝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林暮雪能改變主意，更希望她若走了以後都不要後悔才好。
林暮雪苦笑一聲，瘋掉？是啊，從小他就是她世界里的神，她怎麼舍得他難過？怎麼舍得她十六年的人生全部成為悲傷？
可是……這又如何？就算十六年全部化成悲傷的河流，也不能抵御她此後一生的懊悔和痛苦？既然注定是苦的，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麼區別？
索性，她釋然一笑，就連眉眼間對楚天笑的恨意都少了一些，淡淡道，「他做了壞事，你們所有人都能原諒他了，就放過我吧……」
「男人婆……」楚天灝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是呵，卑鄙的人是他們，自私的人也是他們，九哥恨的時候沒人去勸，九哥愛了也沒人敢指責，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想過林暮雪的感受。
受了傷，即使能夠愈合也會留疤，而且一生都沒辦法消退。
最後，他將一封信箋悄俏掖到她被褥下，又羅嗦的幾句便離開，說實在的，他是沒辦法面對這樣堅強的林暮雪。
人走後，林暮雪窩進被子里瞧瞧將信的內容看過，路線、時間、理由、甚至對白都詳細得寫著，一時間林暮雪異常緊張，想著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空氣，想著期待的自由……她不覺手心都滲出了一層冷汗來。
————
皇宮，御書房。
皇帝閱著折子的臉色很差，因為前面站著一個女人，一個吵著鬧著耍潑進來的女人，純繽。
「有什麼事，說吧？」皇帝不耐煩地開口，之前已經將內侍都撤下，只聲王公公一人伺候在旁。
純繽這次沒有行禮，大膽得直視龍顏，聞的他的口氣她只淒苦一笑，「阿遼，你竟對我連半點耐心都沒有了嗎？」
阿遼？她喚他的小名，如此親昵而熟悉。皇帝眉心微蹙，懷念感還是戰勝了帝王的威嚴，他默許，神情卻並沒有半點改變。
「雖然十四最近在高牆之內情況很好，許多大臣也為他求了情，但朕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的！」
純繽心涼，同樣都是兒子，他為什麼如此厚此薄比呢？只能面前彎唇，嘆息道，「所以，臣妾才親自過來。」
皇帝挑眉，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冷哼一聲，「如果朕還是那句話呢？」
皇帝不悅，那一聲阿遼讓他想起了他們的曾經，也更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變化，她從一個善良純真體貼的女子一步步成為了這個妒忌成性，手段狠辣，喜歡興風作浪的女人！
純繽沒有像往日那樣苦苦哀求或者長跪不走，她嬌媚的臉上有著一如當初的胸有成竹以及……以及那一抹梢縱即逝的……悲涼？
「皇上別急，等您听完了臣妾的話再做決定也不遲。」
皇帝不語。
純繽上前幾步，親自為她換了杯熱茶，渾身褪去了那股乖滑，很像年輕時候的樣子，皇帝不由心動了三分。
然後，她靠著他的腿坐了下來，像個小女人一樣依靠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滿眼甜蜜，「阿遼，我自小心高氣傲，什麼事都要最到最好，你知道我年輕時候是怎麼想的嗎？呵呵，我想自己將來一定要做大楚第一位女宰相！」
她自顧自說著，也沒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而皇帝也眯起了眼楮，仿佛被她的話帶回了從前。
「遇到你的時候，我一眼就愛上了這個俊朗陽光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帝王光芒的男人。那天，你親口跟我說，燕純，我想要你。」
「這四個字就那麼輕易地打開了我的心門，然後這一生都沒有再離開。那日你冊封我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這一生要將所有都奉獻給你……」
說著說著，已經許多年不知眼淚的滋味的她竟先濕了眼眶，也許真的是曾經太溫暖了。皇帝長嘆一聲，手心覆上了她摁在自己膝蓋上的手背，神情滄桑而悲憫，沒有譴責，只是輕拍著她的手，問道，「這就是你的理由嗎？」
純嬪一愣，然後失落得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突然很想念過去。如果還可以重新開始，我燕純一定不會選你楚遼。」
皇帝微微一沉，眼中漸漸有了愧疚之意。若說她變了，那麼也是因為他才改變！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他不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對靜兒的感情，不死不休！
純嬪慢慢起身，走到他眼前伏首跪下，徐徐道，「林將軍和眾位將士的死應該有個交代，臣妾感謝皇上當初對澈兒的保護，皇上不將事情張揚出去一來是怕丟了皇家的顏面，二來則也是對澈兒的疼護。可是臣妾就這麼一個兒子，澈兒自小文武雙全，就連……就連痴心都繼承了皇上……臣妾不能讓他一生就這麼毀了！」
皇帝聞言，臉色終于柔和了許多，沒錯，除了老九，澈兒是他最中意的兒子！
「皇上放心，臣妾不會讓皇上為難，也不會讓皇上在鳳鷲宮那里沒有交代。臣妾有一個很合適的理由讓澈兒回來……」
皇帝一時沒多想，便急道，「呃？」
純嬪輕笑，一字一句說道，「為母守靈披孝！」
「你……」皇帝被那一句話徹底驚住了，這的確是個辦法，可是……「不行，胡鬧！」
純嬪直起身子，凝視著皇帝的神情想好尋找那份空白了很舊的惦念，「請皇上答應臣妾，日後澈兒無論犯下多大的錯就不要殺他……臣妾最後懇請皇上，照顧好……我們的兒子！」
「你瘋了？難道你要澈兒這麼小就失去親生母親嗎？」
「既是親生，那我自當是心甘情願為他去死，正因為是親生，我願意用死來換他的自由！」
驟然提高的女聲在書房響起，一旁的王公公也生了憐憫之心……
皇帝無語，她的眼，她的話仿佛還帶著種諷刺，諷刺他這個狠心又偏心的父親，閉目許久，他終于還是點了頭。
「謝皇上！」
純嬪走出書房的時候，忽覺心中一片遼闊，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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