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難掩喜色,領著休竹又回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也突然一掃剛才的倦意,顯得精神抖擻。
休竹站在董氏身後,覺得大伙兒都看著自己,不由得有幾分緊張。她要嫁給林輝,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任家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他們才來,林夫人就迫不及待的一大早就來拜訪,看起來心情比任家上下更急切,他們也是由衷地替五小姐感到高興,林夫人看重五小姐,往後去了林家,婆媳之間必然會相處的很好。
片刻後,屋外傳來問候聲,董氏拉著休竹迎出去。只見對面一群丫頭婆子擁簇著一位四十來歲,衣著華貴的夫人朝這邊走來。
休竹驚愕地發現,林夫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她是不喜歡笑,所以偶爾笑一笑臉部就有些僵硬的感覺。可現在,她臉上的笑非常不自然,勉強修飾的痕跡太過明顯。
耳邊傳來董氏與她寒暄的話語,「……昨天才到的,家里亂糟糟的,還想著隔幾天邀請你過來。」
董氏雖沒有見過大場面,然而她似乎天生就適合交際應酬,雖然一身穿著打扮不及林夫人,言行舉止間卻絲毫不見自貶或獻媚,落落大方極為自然。
「這些日子都閑著,在家里也沒事,就過來看看老太太。」相對的,林夫人言語中卻帶著幾分討好之意。
也許是休竹感覺出了錯,發現林夫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連忙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林夫人一把扶起她,驚訝道︰「五小姐都長這麼高了?」
休竹抿嘴微笑,好歹也有三年了,雖然沒有辦法和高挑的任休月相比較,也不算太矮吧。就她目測而言,應該也有一米六多一點兒。
董氏寵溺地看著她,「也不知年紀在她身上都長到什麼地方去了,都要嫁人了,還和小時候一個模樣。」
林夫人似是沒听見董氏的話,眼楮往屋子里看了看。董氏只得暫且不提,招呼著林夫人進去。休竹落在後面,鬼使神差地禁不住看了一眼跟著林夫人來的丫頭婆子,竟然在她們眼中看到類似同情的目光。
徐媽媽招呼體面的婆子去其他地方喝茶,休竹沒有多想,搖搖頭抬腳跟著進屋。香珠才領著林夫人身邊體面的丫頭進屋服侍。
老太太坐在東邊軟踏上,旁邊放了一把墊了軟墊的貴妃椅,林夫人就坐在上面,和老太太說著話兒。董氏站在老太太另一邊服侍,見丫頭們端了茶,就忙接過去遞給老太太。又打了眼色要休竹給林夫人端茶,卻被林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搶先一步,董氏溫柔的眼里,突然閃過一絲不安和挫敗。
她也察覺出不對勁吧,休竹看到林夫人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勁。上次見林夫人是三年前,大伙都在船上。休竹暈船很厲害,林夫人還給了休竹一盒糖,沿途對她也是頗多關照體貼的。雖然這三年任家在滄州,與林夫人再也沒有見過面,可每年的節氣上,林夫人都想辦法給任家幾位姐妹都帶了禮品,每一次休竹的禮品都會多出一兩樣。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林夫人對休竹很滿意,是絕對要讓她做自個兒的兒媳。而現在,除了在門外,林夫人看了休竹一眼,和休竹說了一句話話,就再也沒有關注休竹了。
碧翠和冬靈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里看到迷惑和驚慌,就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香珠,也露出幾分不解。大伙不禁都將目光落到休竹身上,屋子里也安靜地只能听到林夫人和老太太底淺的話語。
隔了好半晌,老太太抬頭看一眼休竹,揮揮手示意她出去。董氏心里「咯 」一響,休竹福福身就退出去,任休桃也緊跟著出來。
晨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在石板鋪就的地上投下斑斑光影,縱橫交錯,盤根錯節,亂糟糟的卻好像也又條理可分明。
休竹坐在石凳上,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的食指百般無聊地放在嘴里。碧翠瞧見了,氣鼓鼓地放下手里的茶點,「小姐,您這毛病真的要改改了。」
休竹怔了怔,眨眨眼,「我有什麼毛病?」
碧翠就抓起她的手,指著她的食指要她自己看。休竹說不出話來,這個毛病跟了她兩輩子還真的不知道怎麼改的掉。上輩子她的美女老板也多次提醒過她,二十多歲的女人怎麼像孩子似的啃指甲,到了這個世界,她還真的變成了孩子。有這個毛病,也無傷大雅,而現在……
「小姐!」冬靈火急火燎地一路喊一路跑,到了休竹身邊,碧翠忍不住說她,「後面是有狼還是有鬼?跑這麼快做什麼,給底下的小丫頭們瞧見了,都是有樣學樣的可如何是好?」
冬靈扶著石桌喘息,也不理碧翠,緩過氣便道︰「也不知林夫人到底要說什麼,把屋子里的丫頭婆子都趕出來,就連徐媽媽也出來的。我听香珠說,好像好像和小姐的婚事有關……」
說著看了一眼休竹,見她只眉毛動了動,才接著道︰「香珠說,听林夫人身邊的人說,好像是來退親的。」
休竹和碧翠同時愣住,碧翠抓住冬靈的肩膀,聲音不覺大了幾分,「你胡說什麼?林夫人怎麼會是來退親的?」
冬靈知道碧翠只要遇上五小姐的事兒,就會失去平日的穩重和理智,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低聲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我還沒打听清楚呢,只是覺得這個消息太驚訝了,才忍不住過來告訴你和小姐。」
碧翠疑惑地看著她,警告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咱們小姐與林家哥兒的婚事三年前就訂好了,庚帖都換了,如今就等著年紀到了下聘禮,就要嫁過去的。」
冬靈緊緊蹙著眉頭,雖然香珠也不能肯定這事兒的真假,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冬靈已經有幾分相信是真的了,否則她們也不會將五小姐從老太太那邊趕出來。
碧翠見冬靈這般,也漸漸冷靜下來,眉頭不覺打成死結,兩人同時扭頭看著休竹。
失落當然是有的,就好像你一直知道自己有機會晉升,而結果卻是你被下貶。休竹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說不上有多打擊,只是有些失落而已。地上縱橫交錯的樹影,仿佛已經給了她一個暗示。
天子腳下的京城,各大家族必然是盤根錯節的,而任家的家底背景尚且不如林家,說起來這門親從一開始就顯得有些不大可能。林輝是林家嫡子,為了他日後的仕途,必然要找一個能給予他幫助的岳丈,而任老爺剛到京城。任老爺能來京城,好像還是得到了林家和馮家的諸多幫助。即便老太太有些身價背景,卻已經是以前的事了,世事千變萬化,早已今非昔比。
二姐任休蘭之所以能嫁去馮家,卻與她生母的娘家月兌不了干系。而休竹的母親,只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又怎麼與任休蘭的生母,任老爺的前夫人相提並論?
休竹很早就認清了這個道理,也認清了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退親,好像也不錯,要在大家族里生存,休竹還真沒有萬分的把握,小戶人家也一樣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而且,家里沒錢,也就沒有那個心思去養什麼小老婆或通房丫鬟了。
也許是休竹太不善于掩飾自己的情緒,或者說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她覺得沒有必要掩飾,才會把心里所想的都在臉上表現出來。碧翠和冬靈見了,心里別提多氣了。
「小姐,你好像還很高興!」
休竹忙搖頭,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叫道︰「我沒臉見人了,是不是我實在長得太丑了?」
冬靈一跺腳,「小姐,我們都替你難過呢,你還有心思說笑。」
碧翠道︰「這事兒不是沒有確定嗎?也許是香珠听錯了。」
這話顯然很牽強,香珠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行事穩重,從來不會說些有的沒的。她能這麼說,已經很肯定地給了冬靈暗示,林夫人是真的來退親的。
休竹淡淡笑了笑,覺得這一路上的沉重都去掉了,也就是現在她才真正地明白,原來自己對這樁婚姻相當地排斥。
不過,休竹也忘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被退親了,以後還真的能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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