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良說,興邦呀。我到江南省五個月,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聊一聊。其實,我心中有一個計劃,既要抽時間到全省各地轉一轉,也要找每個班子成員好好地談談心。
朱興邦說,你剛來上任的時候,我們不是聊過嗎?
趙德良說,那不同,那種談話太官方了。當然,現在你離開江南省,或許,我們今後還有更多的機會交流,也會更放松一些。今天請你吃飯,主要有兩層意思,一是為你踐行,二嘛,你在江南省的時間長,對情況比較了解。我希望你臨走前,給我一點錦囊妙計。
朱興邦說,德良同志你太客氣了,我哪有什麼錦囊妙計?我又不是諸葛亮。
唐小舟立即意識到,兩位領導所談的內容,很可能涉及江南省官場的高層機密,自己坐在這里不好,便站起來,說,我去催催菜。
趙德良說,小舟你別急,慢一點就慢一點,我和興邦同志先說說話。
唐小舟略想一想,明白了,趙德良是叫自己別走,留在這里。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表達對自己的特別信任,甚至涉及官場高層,都不必回避他?這是否說明,他的秘書職位已經穩固了?此外,還有沒有別的意思?高級領導說話辦事,往往一件小事都有特別的意義,趙德良要表達對他的信任,似乎也沒有必要在這樣的場合,或許,他還有別的深意,自己未能體會?
朱興邦是原宣傳部長,對唐小舟是了解的,他說,小舟不錯,非常聰明,文章寫得行雲流水,妙筆生花,省里不少領導喜歡他寫的文章。
趙德良說,可惜呀,現在小舟跟著我,連模筆的機會都沒有了,心里會不會有點酸酸的?
坦率地說,唐小舟之所以在江南省還有點名氣,就因為他有一支生花妙筆。最近一個多月,沒有寫文章了,確實有點不是滋味。許多時候,他也會想,千古文章,讀書人要靠文章安身立命,自己現在等于在做保姆,是不是值得?是不是本末倒置?深入再一想,空有滿月復經綸,也無以安家濟世。還有多少人的才華超過孔老夫子?後世將孔老夫子當成聖人,其實他一點都不聖,窮其一生,只不過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克己復禮。人們大多以為,他所要復的禮,是已經禮崩樂壞的周禮。唐小舟不這樣認為,孔子所要復的禮,其實是他個人的政治抱負,是他的仕途之路,也就是說,孔夫子窮其一生,都在走一條鑽營之路,他孜孜以求的,就只是當官。孔子尚且克己以服仕,自己又為何不可?
唐小舟說,寫文章,是為了文以載道。一個人,既要理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要明白萬道歸一。只要明白了這個道理,世上任何事,都一樣。
說過這番話,唐小舟將自己恨得要死,幾乎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光。肖斯言告訴他,要謹言慎行,他也反復告誡自己,一定要改掉話癆的毛病。現在倒好,竟然在兩個大領導面前搶著說話,不僅滔滔不絕,還盡說一些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