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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還未踏入宜壽宮的內殿,就被里面的爭吵聲驚得止住了腳步。
這個臨川,真是走到哪,禍事惹到哪。
一邊是疼愛有加的皇妹,一邊是懷著皇嗣的愛妃,皇上轉頭看著身旁的內侍小高,面露難色,「朕是不是該避一避,等會兒再過來。」
臨川素來喜歡捉弄後宮的女子,除了皇後,上至正一品的妃子,下至普通的宮女,幾乎都讓她戲弄了遍。
小高指了指內殿,里面似乎已經在掀桌翻椅,摔玉扔瓶,砰砰啪啪的一片亂響,不用看,就能猜到宜壽宮內一片狼藉。
今日的沐昭儀怕是被臨川公主氣得不輕吧,否則怎麼會在太後宮中不管不顧地放肆起來。
「皇上,你來得正好,她們兩個吵得哀家頭疼,這里就交給你了。」若是往日,明太後多是向著臨川公主,但現在,沐昭儀身懷有孕,太後顧忌頗多,自然左右為難。
走出內殿的明太後,在兩個宮娥的扶持下,見皇上過來,忙吩咐了幾句,就帶著一群宮女離開了。
「母後,是這個沐狐狸栽贓嫁禍,誣陷兒臣。」
「太後,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臨川公主與沐歆婉兩人追向明太後,一先一後出了內殿,誰知,太後早已走遠,看到的竟是正準備離去的皇上。
「皇上——」
「皇兄——」
這兩人忙話音一改,朝著皇上小跑而來。
夏侯墨眉頭一皺,下意識地伸手,欲要接住飛撲而來的臨川公主,但一想到剛剛母後的吩咐,還有沐昭儀月復中的皇兒,夏侯墨又微微一轉身,扶住了沐歆婉,「愛妃,這是怎麼一回事?臨川欺負你了。」
「皇兄,你偏心。」要不是看在未來皇佷的份上,她一定將沐昭儀打得滿地求饒,臨川公主氣得雙手緊握,一向最疼她的皇兄,居然扶沐昭儀,而不管她。最氣人的是,皇兄一開口就定她的罪。
「臨川,別鬧了。」毆打妃嬪,欺凌宮女太監,不學禮法,皇上嘆息地搖頭,半年後,將這樣一個公主嫁給長垣安氏,確實有失皇家顏面,亦有愧于安太傅。
「皇兄,今日明明是沐昭儀先惹皇妹的,皇妹什麼還沒說,什麼也沒做,就平白糟了沐昭儀一頓質問。皇兄若不信,可以問小路子。」若早知這個沐狐狸在母後宮中,她就不來了,哼,仗著皇兄的寵愛,到處招搖,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沐昭儀最擅長的就是口蜜月復劍,面上討好,心底里卻打著怎麼算計人的毒計。臨川公主惡狠狠地盯著沐歆婉,敢惹她,好大的膽子。
「奴才——」被臨川公主指到的小路子嚇得跪倒在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有本公主替你做主,你盡管說。」臨川公主豪氣地拍著小路子的肩頭。
小路子苦著臉,他該怎麼說啊,公主與沐妃娘娘兩人一見面就開始爭吵,至于事情的始末,他也不是很清楚啊。
「算了,你先退下。」還是皇恩浩蕩啊,小路子一听皇上發話,慌忙而逃。
宜壽宮內又不是小路子一人,臨川公主的視線往後一掃,嚇得一殿宮女太監面如土色,紛紛跪倒。
這只沐狐狸本事不小,竟然連母後宮里的內侍宮女都忌憚她。
邪不壓正,不靠她們了。臨川公主雙手撐腰,大聲嚷道,「沐昭儀,你自己的東西丟了,就怪到本公主的頭上。本公主宮中什麼稀罕寶物沒有,怎麼會看上你那顆破珠子,不過是一顆小小的隨珠,本公主就是拿來當彈丸,還嫌擱手呢。」
一顆價值連城的隨珠,被臨川公主說成了破珠子,而且還是在皇上面前,明目張膽的指鹿為馬。沐歆婉心疼地伏在皇上身前抽泣,「皇上,您看公主,嗚嗚——」
那可是皇上賞給她的,整個宮中,只此一顆,而且這顆隨珠一放到黑暗中,就會發出黃綠色的光芒。深宮內院,守衛森嚴,怎麼可能會有人冒著殺頭的危險闖入宮內盜寶,更何況,這個賊人別的宮中不去,偏偏只來她的寢宮。
原來是為了那顆隨珠,皇上終于恍然大悟,臨川與沐昭儀這兩人本就有過節,再加上皇後暗中的挑唆,這麼一想,皇上心中已有幾分了然。
不過,以臨川的性子,半夜三更不睡去做梁上君子,也不無可能。
「愛妃,若沒有真憑實據,這——」不管是不是臨川偷得,面對唯一的皇妹,皇上自然又是不分黑白地開始護短。
「對,沒有證據,你就是誣陷本宮。」有皇兄幫忙,臨川公主忙理直氣壯地喝道,外加嘲諷兩句,「沐昭儀,不要整日擺弄是非,你若太閑,可以繡繡花,撲撲蝶,或者,找皇兄撒撒嬌也行。」
滿地的宮女太監皆在捂嘴偷笑,皇上听得一臉無奈,這臨川,該說她什麼好呢。
「你——」沐歆婉抹了抹淚,冷笑道,「誰說我沒有真憑實據。敢問公主,昨晚你去哪了?」
這一問,使得臨川公主的氣勢大減。
「我——」師父說,拜師之事不能泄露半句,臨川公主心中叫苦不迭,師父,被你害慘了。
沐歆婉借機再逼問,「還有,你衣袖上的黃綠色粉末,是什麼?」
被沐昭儀這麼一指,臨川公主才發現她的袖口上不知何時沾了些許泛著光芒的黃綠色粉末,而這光芒,就是與那顆隨珠散發出的黃綠色之光如出一轍。
「我——」她也不知道啊。昨晚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寢宮後,哪還有力氣再出去做賊,臨川公主第一次被駁得啞口無言,她無辜地看著皇上,不說話。那靈動的眼神,還有嘟起的小嘴,仿佛是一種無言的挑釁,皇上更是左右為難,心中暗道,這個臨川什麼東西不好偷,偏偏去偷隨珠,偷了也就罷了,還將隨珠研成粉末、毀尸滅跡。
皇兄,這真的與我無關啊。臨川公主又瞪向皇上。
兄妹兩用眼神暗暗交流了一番,最後還是皇上妥協,他假意咳了咳,摟著沐歆婉寬慰道,「愛妃,朕的宸佑宮里有一些西南使臣進宮的寶物,你若看上什麼,朕這就派人給你送過去。」
「沐昭儀,你別得寸進尺。」見皇兄只顧著沐昭儀,而不替她伸冤,臨川公主氣得直跺腳,「你們等著,本公主現在就去找那個賊人,追回贓物。小彩,我們走。」
喊上貼身宮女,臨川公主推開沐歆婉與皇上,直接跑了出去。
「皇上——」恃寵而驕的沐歆婉,軟軟地倒在皇上的懷中,「臣妾也不知剛剛怎麼會與公主吵起來,其實臣妾原想與公主好好相處,但——但——」
怎麼會怎樣?她的喜怒一向隱藏得很好,即便是被偷了隨珠,她也不該如此張揚地與公主在太後宮中大吵大鬧,而且還當著太後的面。可是,剛剛的她,好像胸口中堵著一團火,就連說話,她也控制不了。
難道是沐歆寧在她身上施了什麼邪術,或是抹了什麼藥粉。
沐歆婉越想越心驚,幾乎是縮在皇上的身前瑟瑟發抖。
「朕了解皇妹,定是她先惹怒了愛妃。愛妃不必自責。」沐尚書的女兒,才貌雙全,入宮一年,也進退有度,但今日所見的她,為何是如此的陌生,皇上心生疑惑,但也有可能是身懷有孕,性子難免會與尋常不同。
沐歆婉搖了搖頭,誠惶誠恐地道,「皇上,是臣妾逾越了,但是請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剛剛之事絕非出自臣妾本意。隨珠雖貴重,但若公主喜歡,臣妾自當奉上——」
「愛妃不必多言,朕明白了。」皇上笑著扶起欲要下跪請罪的沐歆婉,「愛妃的為人,朕還是信得過的。臨川自小被朕與母後寵壞了,性子難免驕橫些,日後臨川若再來尋愛妃的麻煩,愛妃盡可以替朕好好管教她,無須再向朕稟告。母後若問起,愛妃就說是朕的旨意。」
沐家大小姐的為人如何,他曾讓陳桓派人打听過,除了深居簡出,又性子冷些,卻是個心善之人。由這樣的女子為他生下的皇兒,將來定是位賢良之君。
只是——,夏侯墨仔細地盯著一臉惶恐的沐歆婉,陳桓明明說沐府大小姐清傲而又自負,遇事時從容淡定,更不會在臉上顯露驚慌、害怕之色。難道宮中的生活,真的可以磨去一個女子的棘刺,褪去所有的冷傲。
或許吧。夏侯墨心中失望,但面上卻依然帶著笑。
「謝皇上。」沐歆婉笑靨如花,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她就不必再與臨川公主虛以委蛇。然而一想到沐歆寧的存在,沐昭儀就猶如芒刺在背,殺不得,留不得,她與沐歆寧現在也算唇亡齒寒,若她的身世揭開,那麼沐歆寧也必然遭到牽連。一個是冒名頂替的沐妃娘娘,一個是假的醫谷主人的妹妹,她們姐妹倆還真是同命相憐。她就不信,以沐歆寧的聰明,最後會選擇與她玉石俱焚,來個兩敗俱傷。
呵呵,若她死了,她也絕不會讓沐歆寧活在世上。
沐歆婉的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殺氣,隨後,又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