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川公主來時氣勢洶洶,離開藏書閣後卻一臉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公主這是怎麼了,莫非受人欺負了?隨侍的宮女太監皆被臨川公主今日莫名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要說臨川公主在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敢欺負她,除非不要命了。但剛剛那位夏小姐,對公主既不奉承討好,也不退避三舍,反而是冷言冷語,竟擺著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可奇怪的是,一向受不得氣的公主卻沒有半點怪罪之意。
「公主,我們到底還找不找賊人,追回贓物啊?」臨川公主帶著宮女太監繞著藏書閣轉了三、四圈之後,小彩終于忍不住發問,她是臨川公主的貼身宮女,自然能從臨川公主身上猜出些許端倪。深宮內院雖爾虞我詐、爭斗不休,但臨川公主不同,她自小深受太後與皇上的寵愛,看到的幾乎都是掩蓋在黑暗上的光華,更別提沾上半點血腥,如此一來,日漸長大的臨川公主有著只是被寵壞的任性刁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城府,平日里的喜怒哀樂,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也包括伴在臨川公主身邊時間最長的小彩。
小彩心知公主剛剛急匆匆地趕來,絕非只是為了尋找夏小姐下落這般簡單。明明帶有興師問罪之意的公主,怎麼見了夏小姐就將來此的初衷忘得一干二淨。
況且,看公主現在的樣子,怕是不想離開藏書閣。不想離開,卻又不敢走入藏書閣之內,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里面的夏小姐一定對公主說了些什麼,使得公主心生敬畏、不敢上前。
「找到了也沒用。」隨珠都毀得只剩下粉末了,那只沐狐狸還會要。臨川公主倒不是心疼隨珠,也不在乎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而是在想怎麼討師父歡心,從昨晚到現在,師父與她說的話寥寥無幾。師父越是神秘,她就越好奇,而每次好奇的下場就是師父一掌將她震飛,弄得她小傷不斷。
「那公主的意思是?」小彩第一次見臨川公主這般和善,沒有橫眉怒對,沒有暴跳如雷,安靜地都不像平日里趾高氣揚的公主。
皇兄!
本該無精打采,懶洋洋地靠在宮牆上的臨川公主一把推開小彩,剛欲開口喊住皇上,然而,當她看到皇上喝退了身邊所有的內侍,獨自進了藏書閣,靈動的眸子一轉,小跑改為躡手躡腳地靠近,皇兄找師父,呵呵,她就知道皇兄與師父之間關系不尋常。一方與師父一模一樣的絲帕,皇兄當寶貝似地藏了近一年,她听人說,女子贈男子絲帕,視為定情,可是師父都把絲帕給皇兄了,皇兄怎麼還不封師父為妃,哼,肯定是皇兄見異思遷,左納一個妃、右封一個嬪,把師父氣跑了。
師父,臨川來幫你。
臨川公主讓小彩帶人守在藏書閣外,並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還嚴密封鎖了通往藏書閣的所有宮門。臨川公主心想著,皇兄私會師父的事萬一被別的妃嬪或皇嫂知道了,可能會給師父招來麻煩,卻不知就因為她的自作聰明,本該沒什麼的事,硬讓她生出一場風波來。
自皇上登基之後,因政務繁重,又值多事之秋,他已經很久未踏入藏書閣,今日來此也只是一時的興起。
來藏書閣之前,皇上已在宸佑宮批了半日的奏折,且這一桌案的奏折幾乎都是與楚王夏侯琛有關。現在朝中對西北的局勢愈演愈烈,以沐尚書為首的大臣是彈劾楚王夏侯琛在西北為非作歹、不听王令,極力主張朝廷用兵,捉拿楚王回京問罪;而以張相爺為首的則希望以和為貴,大力贊揚楚王駐守西北,盡忠職守,抵御外族。權相勢大,外戚又仗著太後的恩寵貪污受賄,幾位皇弟在封地也跟著蠢蠢欲動,而六宮之內更是禍延朝綱,這其中的無論哪一件,都足以動搖國祚,毀了夏侯一族百年的基業。皇上一怒之下,不顧小高的阻攔,一把火把這些奏折燒為灰燼,隨後,沿著宸佑宮就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藏書閣。
藏書閣依然保持著當年的痕跡,昔日父皇在世,他是人人皆知的安樂太子,不上朝,不問政,發病時待在東宮內可以一年半載不出;閑暇時就躲在藏書閣看看書,修身養性。什麼軍國大事,什麼天下太平,皆與他無關,久而久之,大臣們覺得他懦弱無能,曾紛紛上書父皇要更換太子。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一輩子活在猜忌中的父皇,要的只是一個乖乖听話的太子,而權傾朝野的相爺,更是需要他這種病得只剩下半條命的君王,至于那些當初鼓吹父皇廢太子的大臣們,如今早已死的死,貶的貶。這些人即使他不出手,張相爺也會替他一一清除,助他順利登基。
泛黃的書卷,一本本如數家珍。
皇上緩步慢行,一陣輕風拂過,忽見一副畫有白梅傲雪的丹青飄落在了地上。
這些打理藏書閣的太監越來越懶了,這些名貴的畫怎麼能隨意亂放。
皇上還未走過去,就莫名地看到本該掉在地上的畫,居然自己飛了起來,最後還分毫不差地掛到了牆上。
是誰?
皇上放輕步伐,慢慢地靠近。
果然是她。
站在書架前的女子,一手捧著《神農本草經》,面帶輕紗,神態淡然。一身素樸的羅裙,除了發髻上的蘭花玉簪,再無任何名貴的珠寶飾物。
素雅的身姿,出塵若仙。
這一刻,皇上眼眸深邃,停下了步伐,他怔怔地望著沐歆寧,而那張略帶蒼白的俊顏,不自覺地又開始漲紅,他一直知道這個女子很美,這種美並非是她容貌上的絕代傾城,而是彌漫在她身上的那種傲然月兌俗之氣,會讓人心生折服,漸漸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