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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何時察覺她的身份,是早有預謀,還是今日的湊巧?沐歆寧不敢肯定皇上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不管如何,她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沐歆寧。
「民女不知皇上在說些什麼。」不露痕跡地避開皇上的踫觸,沐歆寧淡淡地道,「皇上聖明,剛剛已在宜壽宮揭穿了趙寶林的陷害,民女出身卑微,又豈敢與貴妃娘娘相提並論。」
明太後與張相爺都知道她是夏紫菀,難道皇上敢瞞天過海,再將她與沐歆婉調換過來。
「你可知這後宮有多少女子日夜盼著朕去寵幸,惟獨是你偏偏距朕于千里之外。沐歆寧,朕只是想讓你當朕的貴妃,又不是要你去送死。告訴朕,究竟要怎樣你才肯留在朕身邊,你說,無論你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皇上氣急敗壞地想要去抓沐歆寧的皓腕,但沐歆寧蓮步一轉,便輕易地躲過。
「我說過,我不是沐歆寧。」淡如止水的眸子頃刻間變得冷漠而又防備,似乎還帶有些許的譏諷,「既然後宮女子如雲,皇上又何必苦苦相逼。」
若想進宮,當初她就不會讓給沐歆婉了。
皇上見識過沐歆寧一身不凡的武功,因為心存幾分忌憚,故而也不敢再觸踫她,畢竟惹怒了這個女子,就像她說的,她定會毫不猶豫地弒君。貴為一國之君,夏侯墨身上背負的是整個夏侯皇族的江山社稷,自然不敢輕易冒險,但沐歆寧一再的聲稱自己不是尚書府的大小姐,讓皇上多少有些火冒三丈,就算這個女子想玩欲擒故縱,也該適可而止。難道位于眾妃嬪之上的貴妃還不能滿足她嗎,「你想當朕的皇後?」
「皇上多慮了,皇後娘娘才德皆備,而紫菀出身江湖,又怎敢有逾矩之心。」即使眼前的男子貴為一國之君,可在沐歆寧的眼里,也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尋常的病患,要不是看在他體弱多病的份上,她連理都不想理他。
「沐歆寧你——」皇上氣得大吼。
「民女夏紫菀。」淡然地打斷皇上的指名道姓,沐歆寧清冷的面上隱隱起了微怒,她都說了多少遍,她不想當沐歆寧,為何皇上執意認定她就是沐歆寧。
「你想騙朕到何時,朕知道你是沐歆寧,朕也知道你受盡了委屈,但朕不是說過,朕會補償你的。」皇上極力壓下心頭的怒火,緩聲道,「顧婆婆是朕讓陳桓派人找來的,所以她的話根本就不可信,而沐尚書一口咬定你不是,無非是怕朕治他個欺君之罪。還有,你應該記得,半年前朝中有不少官員口出狂言羞辱朕及朕的先祖,朕將他們一一打入天牢,其中也包括你的老師李翰林。你為了救你的老師,竟鼓動來京應試的舉子大鬧刑場,還將你親手寫的血書呈于朕的御案上,若非最後張相爺出面鎮壓,你——你險些毀了朕的萬代基業。」
她的才智,她的大膽,絲毫不遜于男子。皇上苦惱地看著沐歆寧,一邊,他是欣賞她的聰慧過人,但她的固執與冷傲,也教他難以適從。
來京應試的舉子,有大半出自長垣書院門下,未免此事擴大,皇上與張相爺也只能免了李翰林的死罪,將他流放到西北邊陲之地。
沐歆寧繼續裝聾作啞,否認到底,「此事與我無關。」
「若不是你,還會有誰?你自己看吧。」皇上指著桌上的血書,還有一張宣紙,「你很聰明,知道用不同的字體書寫,血書娟秀如行雲,宣紙上的藥方大氣而剛硬,但你看看這個字——」
沐歆寧走近一看,霎時面紗下的玉容再也無法維持剛剛的鎮定,她忘了,每次寫到自己的‘寧’字之時,她總不喜歡將那一勾劃過去,就這麼直直地寫到底。
真是百密一疏,一個‘寧’字便將她費盡心思遮掩的真相敗露,皇上說得對,若非李翰林的學生,她又何必這麼關心李翰林的死活。皇上處置了趙寶林,並非是相信沐歆婉,而是想保住沐尚書。張相爺權勢燻天,少一個沐尚書,便就少一個可以制衡張相爺的人,皇上龍體每日況下,連夏子鈺都沒有把握能徹底的治好他,與其花時間再培養另一個沐尚書,還不如將錯就錯,先瞞過張相爺再說。
「不管你承不承認,朕的貴妃,你當定了。」皇上幾番威逼利誘不成,便撕了臉面,怒喝道。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即使再喜歡一個女子,也容不得這個女子如此踐踏他君王的尊嚴,「朕這輩子不曾低三下四地求過人,更別提所求之人是個女子。沐歆寧,若你再不知好歹,朕便——」
他是皇上就可以強人所難,逼她喜歡上他嗎?沐歆寧不甘示弱的冷笑,「我若不應,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是殺了我,還是如貴妃娘娘一樣生不如死?」伸手指向床榻上的沐歆婉,沐歆寧眼中的譏諷愈深,哪怕一步步爬到了皇後之下的貴妃,但一旦惹得君王生厭,便依然被棄如敝屣。隔著床幔,雖看不清沐歆婉的狀況,但沐歆婉痛苦的申吟卻從未斷過,許是因為受驚過度,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只是斷斷續續地嗚咽與哀嚎。
「朕——」皇上倉皇無措,殺了她,舍不得;但若放了她,他寧願殺了她。
沐歆寧不再理會皇上,直接越過他,走向雕花大床,掀開了紗幔。
「姐——姐姐——」似哭似嚎的低喊,仿佛帶著悔恨與驚恐,沐歆婉努力地睜開眼,一字一句地艱難道,「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該跟你搶的。」到手的繁華,就像做了一場虛幻的夢,幾個時辰之前她是春風得意的貴妃娘娘,幾個時辰之後,她就已經一無所有。那個給她一切,又殘忍地收回一切的男子,蒼白的俊顏明明帶著世上最溫柔的笑靨,怎麼一轉眼,他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