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涌

作者 ︰ 古夢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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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內歌舞升平,繁華如昔,往來的達官貴人、富家子弟衣著光鮮、隨侍成群。

高公公帶著皇上一路過來,雖選的是及其隱蔽的小徑,但總免不了撞見幾位喝的醉醺醺的官宦子弟,皇上沉著臉吩咐道,「記下他們。」

小高公公點了點頭,掌控了這些官宦子弟,就相當于牽制了他們的父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些官宦弟子所在的各大家族盤根錯節,只要權衡得當,便能一一瓦解相爺在朝中的權勢。

「蘇公子,請。」高公公恭敬地指引皇上走入一處金碧輝煌的華屋,里面琴音渺渺,妖艷貌美的女子正扭動著腰肢向坐在高座上的紫袍男子頻頻獻媚。

紫袍男子面容清秀,眉宇間透著一股豪邁之氣,他一見皇上等人進來,既不起身,也不開口,只是自顧自地坐在高椅上,看似在欣賞歌舞,卻是雙眼茫然,仿佛在思索些什麼。

「你們都退下。」高公公喝退了教坊司的一眾舞姬,並走上前朝紫袍男子喊了聲‘槿公子’。高公公當年曾伺候過先帝,現在即使被貶到宮外當了教坊使,但在京師也算有頭有臉,朝中來教坊司的那些文武百官哪個見了他不敬他一聲高公公,但此刻,他卻對這名紫袍男子卑躬屈膝,哪怕當著皇上的面,高公公也絲毫未敢懈怠這位槿公子。

槿公子嗯了聲,環視四周,見屋內所有的教坊司的人都被高公公打發了,而進來的三位男子,一個手持長劍,一個怒目大睜,而中間的藍袍儒冠男子俊顏蒼白、一副病容。

槿公子了然地笑了笑,起身略一行禮,「草民參見皇上。」口中雖自稱草民,但槿公子在行禮時卻整個身子未動,只是隨隨意意地行了個禮,甚至連面上的卑恭都不願偽裝。

高公公早已被槿公子的大膽行徑嚇得面如土色,一個是皇上,一個是佔據一方的少主,听說楚王爺見了槿公子,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放肆,既知聖駕在此,爾豈敢目無君王!」陳桓大喝一聲,長劍出鞘,指向了槿公子。

槿公子神色未變,在陳桓與小高公公的怒目之下,又重回坐上,「抱歉,在下久居塞外,你們中原的繁文縟節在下從未學過。」

言下之意,除了中原一帶仍屬于皇上管轄,別的地方,皇上就算想插手也無能為力。

雖然槿公子所說的這個事實人盡皆知,但當著皇上的面敢如此直言不諱的,槿公子卻是第一人。陳桓按劍的手劇烈的抖著,管他槿公子是何等身份,就沖他這般藐視君王威嚴的,也絕非安分守己之輩。

「不可造次。」皇上出手攔住了陳桓的同時,眼中的怒火也被他極力的壓下,若非君王無權,他何須紆尊降貴地跟一個世家少主虛以委蛇。

「皇上是一國之君,能跟皇上談一場交易,是在下的榮幸,不過,」槿公子忽然轉了語氣,「我想皇上也該知道在下什麼都不缺,此次幫皇上解決了心月復大患,若無誘人的厚賞,那在下豈不很虧——」皇上的身邊有個忠心耿耿的長垣安氏,卻不惜舍近求遠,借助他這個似敵非友的世家,呵呵——,看來皇上與安竹生之間的間隙也並非一朝一夕。

「你要什麼?」皇上面色陰沉。

槿公子忽然一改輕浮之態,無比鄭重地道,「一個女子。」

一個女子?槿公子此言一出,皇上怔住了,陳桓、小高公公與高公公也皆滿臉的不可思議,槿公子與皇上的這場交易,無論成敗,背後的損失不可估量,而槿公子居然什麼都不要,只要一個女子。莫非那女子能抵得過一座城池,一座金山,一個價值連城的寶物。

槿公子坦然的目光迎向皇上等眾人,「皇上,如何?」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竟能得一方少主青睞,甚至連推手可得的萬兩黃金、幾座城池皆能輕易放棄,皇上心生疑惑,「那你告訴朕,她是誰?」別說一個女子,就算十個八個,只要此次結盟成功,他皆會毫不猶豫地拱手相送。

槿公子往後一瞥,身後的隨從當場緩緩打開了一個畫卷。

一襲白色衣裙的女子手執竹蕭站在槐花樹下,衣袖迎風,步履翩躚。她的面色清冷,眸光寒如星辰,淡漠到了極致,也冷到了極致。那畫卷上的女子身子半轉,雖只有半面的芳容,卻足以黯淡了一世的繁華。

「皇上,是貴——」小高公公險些驚呼出聲。

皇上陰沉的臉上愈加地森寒,沐歆寧,竟然是她。

這位槿公子敢當著皇上的面要貴妃娘娘,想來必是知道畫中女子的真正身份,陳桓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只等皇上一下令,他就馬上去殺了這個色膽包天的槿公子。

「皇上,江山為重啊。」槿公子漫不經心地威脅道。

皇上臉色鐵青,蒼白的俊顏閃過一瞬間的殺氣,「槿公子遠道而來,就不妨在京中多逗留幾日,這畫上女子朕回宮後會派人去打听,等有了消息,朕自會通知你。」

漸起的殺氣,又慢慢地歸于平靜,皇上在與槿公子的對話中,也漸漸瞧出了幾分端倪,沐歆寧很重要,十幾年前的傳言再一次在皇上腦海中浮現,鸞鳳高飛之命,莫非是真。

想到了此,皇上冷笑了一聲,怪不得連萬兩黃金與幾座城池都不要,呵——,好一個狼子野心。

槿公子因皇上的故意拖延而面上一慌,這一慌,自然絲毫不差地落入皇上的眼中。

「朕今晚在宮中設有家宴,你也來吧。」有了幾分把握,皇上又恢復了君王的氣度與威嚴,世人傳言的槿公子也不過如此,為了一個女子就自亂陣腳,英雄氣短。

再聰明謹慎的人,若在外逍遙慣了,又有何作為。仿佛于險境中又看到了希望,皇上大笑著離開。

槿公子泄了氣,癱軟地靠在椅上,悶悶地道,「怨不得娘親每次都說我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這個少主,誰愛當誰當去,我不稀罕。」

呵呵——,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從屋頂上傳來,隨後,蒙著面紗的如酲輕盈地落在槿公子面前,「槿公子實乃真性情啊,呵呵——」

臉上的笑意不斷,如酲道,「槿公子,我家公子想見你。」

「不見。」槿公子轉身便走。

「賀蘭少主的輕功天下第一,你怎麼攔得住。」滿身酒氣的夏子鈺醉步不穩地走過來,「賀蘭槿,這賀蘭世家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你娘說了算。」

原來這就是榆中賀蘭世家的少主賀蘭槿,如酲心中暗驚,再偷眼看了夏子鈺,終于恍然大悟。

被一個看似十六、七歲的少年訓斥,賀蘭槿當然心有不服,迅速出手,兩人便廝打起來,夏子鈺雖飲了不少酒,但絲毫未見有落敗之象。

賀蘭槿身為榆中賀蘭世家的少主,武功自是不凡,但奇怪的是,每次他一出招,夏子鈺仿佛未卜先知地,竟能將他的武功招數輕而易舉地一一化解。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越往下打,賀蘭槿眼中的詫異與震驚越甚,「你到底是誰?」若不是天縱奇才,那便是出了內賊,泄露了家傳武學。

夏子鈺腰間的軟劍未出,赤手空拳與賀蘭槿相斗,或許是他不想傷害賀蘭槿,亦或許他根本未將這位賀蘭世家的少主放在眼里。

縱身一躍,夏子鈺轉眼間便飛到了賀蘭槿的身前,而且他所施展的輕功更遠在賀蘭槿之上,如此一來,素以輕功第一自居的賀蘭世家的少主又再一次地瞪大了雙眼,震駭地呆愣在一旁,甚至忘了抵擋。

「你——」世間雖不乏有偷學武功的卑鄙之人,但哪有人不僅偷學了武功,而且還將別人失傳已久的武功也練得如火純青,賀蘭槿不敢置信地指著夏子鈺,「你——你究竟是何人,怎麼會有我賀蘭世家的武功。」別說他,就算是練了幾十年輕功的賀蘭世家的叔伯們在場,也未必能追得上此人神出鬼沒的輕功。

賀蘭槿不抵擋,但夏子鈺卻未收手。

而且,夏子鈺每次出手,即便手中無劍,也勢必會將人打成重傷。不管是何人,都擋不住醫谷主人的嗜血。

「鈺公子,不可。」一聲嬌脆的驚喊過後,一個隨從裝扮的女子,身形如風,就忽然間出現擋在了賀蘭槿的身前,替他挨了一掌。說也奇怪,賀蘭槿這個女扮男裝的隨從,剛開始似乎並未有護主之意,只是到了賀蘭槿生死攸關,這才著急地挺身而出。

「水姐姐。」賀蘭槿驚慌地喊道。

水秋容雖一身隨從男裝,但她眉間英氣,絲毫不見半點女子的柔弱,她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又運起內力調了調自己的氣息,方道,「多謝鈺公子手下留情。」

「殺一個喜好紅妝的世家少主,有何用?」夏子鈺譏誚地勾起薄唇,帶著一身酒氣,踉蹌地來到水秋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頜,邪笑道,「這般要強,今年你應該還待字閨中吧。」

水秋容,賀蘭世家管家之女,年二十四卻仍雲英未嫁,倒不是她身份低,也不是她相貌丑陋無人問津,據說自水秋容及笄之後,每年向水管家提親的人從未斷過,其中不乏世家之子、貴冑之後,但不管水管家怎麼威逼利誘,水秋容就是誓死不嫁,就這樣一直拖到了現在。

「放開水姐姐!」賀蘭槿被夏子鈺的一句‘喜好紅妝’氣得滿臉通紅,再加之看到夏子鈺當著他的面輕薄水秋容,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夏子鈺眼中染醉,酡紅的俊顏幾乎貼近水秋容的丹唇,一個不穩,就直接撲在了水秋容的身上,這一幕落在賀蘭槿的眼中,氣憤之余,又多了幾分疑惑,以水姐姐向來視男子如無物的性情,怎麼可能任由一個男子又摟又抱,還絲毫沒有怒意。

早知道公子是來幽會佳人,她就不多管閑事了。如酲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的公子,連仇人之女也不放過。

「帶他離開京師,他不是皇上的對手。」低醇的嗓音,有著濃郁的新豐酒味,夏子鈺悄悄附在水秋容的耳旁,叮囑道。

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的水秋容面上一紅,她明白夏子鈺所說的話並非是妄言,少主年少氣盛,又極易心軟,這往往是成大事之人的大忌。

借著醉意,夏子鈺毫不憐惜地一把推開水秋容,口中一遍遍地念道,「嬌顏撩寸心,只恨歸來遲;尊前酒已盡,醉步尋舊蹤;紅淚落鸞鏡,寒漏錦衾薄;凝眸幾回顧,何處憐幽獨——」

凝眸幾回顧,何處憐幽獨。

夏子鈺神色恍惚,仿佛已酩酊大醉。

「想走?」賀蘭槿不顧水秋容的勸阻,攔在夏子鈺的面前,喝道,「既知我是榆中賀蘭世家的少主,難道你就不怕與我整個賀蘭世家為敵。」

如酲扶住搖搖欲墜的夏子鈺,冷笑道,「賀蘭少主,何不問問你的水姐姐,等你知道了我家公子的身份,就該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怕你們賀蘭世家。」賀蘭世家又如何,只要醫谷主人肯下決心用劇毒,即便是根基深厚的賀蘭世家也能在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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