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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駕到!
貴妃娘娘駕到!
一聲聲內侍的高喊,由宜壽宮的宮門傳入正殿,也打斷了沐歆寧的疑問。
皇上與沐歆寧同下龍輦,並肩而行。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正殿中早已入座的各位王爺、王妃、世子、公主、駙馬等夏侯皇族的宗親一听皇上到來,忙起身施禮,亦或屈膝問安。
坐在明太後右側的皇後,一看到沐歆寧與皇上言笑晏晏,心中又開始嫉妒起來。沐歆寧與夏子鈺以兄妹相稱,皇後百般阻擾,但將沐歆寧送到皇上的龍榻,得了聖寵,明宛瑤也還是有些忍不住憤憤不平。
她是皇後,是統率六宮的一朝國母,給皇上行禮也就算了,卻偏偏還要跪倒在妃位在她之下的沐歆寧腳下,這口氣,教明宛瑤怎麼咽得下去。而且,更令明宛瑤氣憤的是,站在皇上身邊接受各個皇室宗親朝拜的人理該是她,憑什麼讓一個來歷不明,不知是夏紫菀還是沐歆寧的女子,就這麼佔了本該屬于她的榮耀。
皇後下意識地看向趙王身邊的趙王妃,那個當年險些成為太子妃的堂妹,正一臉揶揄地朝她望過來。皇後暗罵道,又是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原以為當初將她嫁給諸王中最昏庸殘暴的趙王為妾,就可以讓她知道什麼是嫡庶之分、尊卑有別,但沒想到朔州那常年干旱,又黃土飛揚之地,卻絲毫未改變她當年的容顏,反而讓她在趙王妃死後,被趙王扶為正室,最可恨的是,她還為趙王生了一個世子,從此坐穩了趙王妃之位。一思及此,皇後的臉色就愈加地難看,想她雖貴為一國之後,卻一年年的容顏老去,至今膝下無子,而現在她此生最重要的兩個男子,又被一個名喚沐歆寧的賤人所蠱惑。
沐歆寧,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皇後想到今日沐歆寧令她在眾多的皇室宗親中顏面掃地,眼中殺氣乍現。
「今日是我們夏侯皇族的家宴,而在坐的各位都是朕的至親,這些所謂的繁文縟節就能免則免吧。」皇上笑著走到正殿的中央,朝明太後行了禮,又繼續道,「各位,都入座吧。」
「謝皇上。」所有的人重回坐席。
「寧兒,別怕,你就坐在朕身邊好了。」皇上寵溺的一句,卻使得殿內所有的皇親貴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與皇上同來的女子。
這就是傳言中紅顏禍水的沐貴妃!
面帶輕紗的女子,穿著一身奢華的宮裝,而這襲宮裝的名貴之處,便是宮裝上的碎珠寶石都是一針一線,耗盡了數個日以繼夜方才完成,在座的各個皇室宗親皆是過慣了錦衣玉食,自然一眼就瞧出沐貴妃的這身宮裝早已遠在皇後的鳳袍之上。
只怕不久之後,這皇後的寶座,也該拱手讓賢了。
正殿中所有的人都在驚嘆,只一眼,他們便被沐歆寧舉步間清艷月兌俗的氣度所折服,明明是一身富貴裝扮,卻依然無法遮掩這女子渾身散發地不流于俗的高傲與倔強,她的雙眸婉風流轉,卻又清冷淡漠。
沐歆寧神色如常,卻不動聲色地將殿內所有人的反應看在了眼里。皇上故意將她置于眾矢之的,亦或想借助她到達什麼目的,但只要她乖乖配合,皇上定會護她周全。
朝著皇上,沐歆寧緩步優雅地走在正殿的中央,無懼無畏地迎著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有驚艷、有嫉妒、有憎恨。
當她的視線落在楚王妃身邊的紫袍男子時,略微一停。
「娘娘,這位是楚王妃的堂弟,賀蘭世家的嫡子賀蘭槿。」跟在沐歆寧身後的冬兒忙解釋道。
賀蘭槿,沐歆寧嘴角努動,低低嗤笑道,原來這就是師兄真實的身份,一個與長垣安氏不分上下的世家嫡子。其實,她早就懷疑她這個師兄身份不一般,只是沒想到卻是出自榆中賀蘭世家。
賀蘭槿慌亂而又心虛地低頭,慘了,寧兒莫不是生氣了。
賀蘭槿當初化名賀槿之,不過是為了逃婚,卻絕無欺瞞之意,只是沐歆寧的性子冷漠又喜靜,賀蘭槿每次與她說不了幾句話,就被沐歆寧冷冷打斷,故而一直拖到了現在,他本想著皇上將沐歆寧囚在永寧宮,他若要正大光明的進宮,就只有憑借此次的宮宴,然後再找個借口溜出太後的宜壽宮,可以偷偷跑去探望師妹,但誰知,皇上竟不顧他寶貝師妹的病體,將她也帶到了家宴上。
環佩聲響,沐歆寧略停過後,便逐漸遠去,賀蘭槿心里清楚,在他與她之間,除了他強逼她喊的那一聲師兄之外,就再無相干。
「小槿,你沒事吧。」楚王妃見賀蘭槿一臉神傷,就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嘆道,「你們男人啊,就總喜歡那些得不到的女人,越是高不可攀,就越魂牽夢繞——」
「姐,你在胡說什麼。」賀蘭槿黯然道,「她是貴妃娘娘,我從未奢望過。」
「果真一見鐘情了。」楚王妃低低取笑道,「看來,我們槿公子也該成親了,其實照姐說,那位歐陽家的小姐秀外慧中,人長得也標致——,」楚王妃邊說邊暗指著坐在對面的皇上的姑母、浮陽大長公主,「你瞧,你那未來的岳母歐陽老夫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看你,小槿,倘若你娶了歐陽世家的女兒,你這嫡子的身份就誰也搶不走。」
賀蘭槿雖是賀蘭世家的嫡子,但由于其母賀蘭老夫人的出身不是很高,而且還是個被扶正的繼室,若非當年的賀蘭世家的嫡夫人難產而死,或許,這嫡子的身份也輪不到賀蘭槿。已故的賀蘭世家的家主,也就是賀蘭槿的爹賀蘭博一生有過很多女人,不說養在外頭的,就是府中的姬妾也有幾十人,賀蘭老夫人能在這眾多姬妾中被賀蘭博扶正,最後執掌了賀蘭世家,又豈會沒有過人之處。
「姐,你就別挖苦我了。」好在楚王妃並未起疑他與寧兒的關系,賀蘭槿暗松了一口氣,他若想娶歐陽晚晴,當年又何必逃婚。
至于坐在對面的歐陽老夫人,賀蘭槿因心存愧疚更是嚇得不敢抬頭看她,听說浮陽大長公主的性格暴躁,要是讓她知道他不止逃婚,還喜歡上別的女子,他不死也得被這位愛女心切的岳母大人打成一身傷。
皇家的公主娶不得,大長公主的女兒更是惹不得。
關于這點,賀蘭槿深有體會,看看那刁蠻任性的臨川公主,就知道那些天之驕女有多難伺候,更何況——,賀蘭槿苦澀的笑了笑,就再無任何言語。
沐歆寧雖非皇室中人,但由于沐尚書下朝回府偶爾會對她談及一些,再加上安竹生的有意為之,故而夏侯皇族的那些個重要宗室貴冑她也略知一二,現在身旁又多了個見多識廣的冬兒,直到她走到玉階前,她就已一一記下了殿內的所有人。
滿殿的人都在看她,除了他。
沐歆寧的眸光下意識地掃過緊靠玉階的那片坐席,席上安竹生白衣拂地,宛如天人,當迎上她帶著幽怨而又痴纏的目光時,他便很快地移開眼。
兩日未見,安竹生那清雅俊逸的臉龐,似乎有些憔悴。
是為了她嗎?
他終于知道後悔了嗎?
沒有回頭,也容不得她再回頭,沐歆寧決然地步上玉階,卻未發覺安竹生眼中一閃而過的哀傷與痛苦。
她步步登高,漸行漸遠,就像命中注定似地,鸞鳳于飛,而他,只能永遠地選擇坐在臣子的坐席上,恪守一個臣子的本分。她走得很慢,也很從容,但與安竹生而言,卻是折磨,沐歆寧每踏上一層玉階,就仿佛在他的心口上被深深地剜了一刀。
師父,你就不怕我入了宮,顛覆了整個朝綱,再滅了他們夏侯皇族的天下。徒兒生性頑劣,可不能保證會如師父這般,勤政愛民,忠心不二。
安竹生,你以為你是誰?你要我伺候皇上,我就非得听你的話爬上龍榻委屈自己。
安竹生,我若入了魔,那也是你逼我的,呵呵,到時誰都渡不了我,只有你——
當日在永寧宮內,她絕情而又悲涼的笑,猶然在耳,這一刻安竹生茫然了,他順天命將寧兒送入宮陪王伴駕,這樣做錯了嗎?怔怔地望著沐歆寧的背影,安竹生神色復雜,他幾番思慮過後,仿佛終于下了一個他從未敢想的決定,也罷,寧兒,倘若有一日你真的成了魔,那就罰我此生渡你,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