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第二百零一章 緣定

作者 ︰ 古夢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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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兒,算了。」傅二小姐雖不是傅夫人的親生女兒,但畢竟叫了她幾年娘親,傅夫人搖頭,踉蹌地來到夏子鈺身邊,抬袖一一抹去夏子鈺臉上的血,動作輕柔,滿眼慈愛,「鈺兒,你有沒有傷著?」

傅老爺見機帶著傅二小姐,一瘸一拐,逃命般地離開了正堂。

夏子鈺唇角努動,周身的暴戾之氣當即散去,哽咽道,「姨母,讓您受驚了。」

傅夫人竟然是夏子鈺的姨母,沐歆寧始料未及,又想到剛剛抱著寶兒在後院遇到傅夫人,傅夫人朝著她意味深長的一笑,而在得知寶兒不是夏子鈺的親生女兒時,那掩不住的滿臉失落,甚至還跟她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娶妻當娶賢,容貌如何不重要。

這麼多年,你是他帶來的第一個女子。

他的年紀也不小了,你們總該要個孩子的——

沐歆寧終于理清傅夫人的話中之意,她愣在當場,心中仿佛有一種塵封許久的悸動悄然劃過,清冷的臉上也微微有些發燙,分不清是惱怒還是尷尬,這個夏子鈺,到底跟傅夫人說了什麼,竟到處毀她的清譽。

「鈺兒,你這個傻孩子,不是讓你放下這一切,安安穩穩地過一生嗎,你怎麼還回來?若你娘親在世,她也不希望你去爭那些虛名,況且人都死了,就算爭到了又如何,」傅夫人含著淚訓道,「萬一你有個好歹,你讓姨母以後怎麼還有臉去見你九泉之下的娘親。鈺兒,答應姨母,放下吧,那些我們都不要了,不要了——」

傅夫人哭得淒婉,一字一句透著悲涼,卻沒有半分的恨意。她視夏子鈺如己出,即使死的是她,她也不願意看到夏子鈺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夏子鈺持劍而立,衣袍紛飛,他俊容一斂,決絕地將傅夫人推給玄參,「帶他們走!」他不爭,那些人就會放過他嗎?當年他們可以將他與娘親,還有不足一歲的妹妹趕出家門,沿路追殺,憑什麼現在他要放棄一切,繼續讓那些人榮華富貴一生,他做不到,做不到——

「走!」眼中戾氣含恨,夏子鈺一聲令下,玄參等人皆不敢不從。

周將軍雖想阻攔,但見識過那幾十位暗衛以一敵百的驍勇與殺人時的凶殘,哪敢再吱聲,再加之安太傅所率的援軍未到,他若貿然行動,除了以卵擊石,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娘,你們——放開我——」剛踏入正堂的傅公子還未明白怎麼一回事,就被玄參等人強行帶走。

軟劍滴血,拂過錦衣上的袖面之後,就被擦得干干淨淨,夏子鈺再無顧慮,揮劍一指,冷漠道,「沐歆寧,到你了。」

她不是想殺他嗎,那就如她所願,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這一路之上,他給過她多少次機會,他就不信聰慧如她,會听不出來,還是她根本余情未了,只要安竹生說一句他後悔了,想要跟她再續前緣,她就又乖乖地投懷送抱,忘了之前的傷痛。

「出手吧,殺了我,你不就可以回到他身邊了。」妖邪的眼中帶著嗜血,還有一抹譏諷,卻再無平日里的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玩鬧,他本就是世人敬畏的醫谷主人,雙手沾滿鮮血與罪孽,殺千萬人與殺一人根本就沒有一點區別。

原以為,她會不一樣,呵呵,是他錯了,安竹生教出來的弟子又怎麼可能淪為歪門邪道。

自古正與邪不兩立,她也一樣不能免俗,夏子鈺冷眼哂笑,眼中赤紅如血,「沐歆寧,我不會手下留情。」

腳下輕功施展,夏子鈺飛身掠過一具具的尸首,在賀蘭槿的觸不及防之中,一劍直刺向沐歆寧的胸口,沐歆寧蓮步微退,素手出袖,擋過了夏子鈺的凌厲劍氣。

安太傅口中的內應竟然是貴妃娘娘?直到沐歆寧與夏子鈺兩人紛紛出手相斗,周將軍才恍然驚覺,不可思議,貴妃娘娘不是與夏子鈺私奔離京,怎麼又投靠了安太傅。

「寧兒,我來幫你。」賀蘭槿提劍相助,拼盡全力,且都是置夏子鈺于死地的狠招。

「這是我跟他的事,與你無關。」沐歆寧袖風一動,直接將武功自恃不凡的賀蘭槿逼退到了一旁,賀蘭槿驚駭地看著沐歆寧,更被她高深的武功所震懾,寧兒的武功到底是誰教的,一招一式,柔中帶剛,正邪難分,有長垣安氏的渾厚內力,有他們賀蘭世家的輕功,還有與夏子鈺如出一轍的醫谷邪功,天下各大的名門正派中,當屬長垣安氏的武功最博大精深,除了長垣安氏的少主,外人根本就無法學到,可看寧兒所施展的招數也不像偷學而得。

寧兒並非長垣安氏的人,還是女子之身,安太傅竟能將不外傳的家學武功毫無保留的教給她!賀蘭槿震驚之外,心中還帶了陣陣的酸楚,一直以來他就知道寧兒喜歡安太傅,本想著等安太傅成了親,斷了寧兒的一廂情願,他就有機會了,但誰知,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自欺欺人,他們竟是彼此相愛的,有天下第一公子在寧兒身邊,旁人只能是望塵莫及。

夏子鈺,原來輸得不止是我,你也一樣,呵呵——賀蘭槿不禁有些同情夏子鈺,搶到了人卻終歸暖不了她的心,到頭來還不是一樣。

長劍擲于地上,賀蘭槿一臉頹敗,楚王妃擔憂地道,「小槿,你說,那位貴妃娘娘會殺了夏子鈺嗎?」

連不懂武功的楚王妃都看出沐歆寧現在的武功今非昔比,而夏子鈺仿佛功力退步了不少,只是楚王妃一向厭惡夏子鈺,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他的死活了,賀蘭槿疑惑道,「姐,你不希望夏子鈺死?」

楚王妃干笑了兩聲,「死了也好,免得他陰魂不散。」

楚王妃一臉古怪,賀蘭槿滿月復猜疑,忙轉頭看水秋容,卻發現她與楚王妃一樣,也皆神色有異,難道她們都不希望夏子鈺死?

「水姐姐,夏子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好像你們都認識他似地。」早在京師,他就發覺水姐姐有事瞞著他了,以前無論他做什麼事,水姐姐都會幫娘親來阻止他,但這次京師之行,水姐姐不僅沒有勸他遵從娘親的意思,反而與他一起偷溜出賀蘭府,悄悄上京尋人。他找的是寧兒,那麼水姐姐找的人,會是夏子鈺嗎。

賀蘭槿的起疑,使得水秋容臉上一慌,「少主您多心了,夏谷主名動天下,世人哪個不知,大小姐,您說是嗎?」

「是啊,小槿,我與秋容騙你作甚。」楚王妃難得一次沒有罵水秋容,而且還一反常態地附和她,賀蘭槿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夏子鈺,傅夫人,總覺得他以前見過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呢?

正堂內碎木瓷片亂飛,尸橫遍地,滿目蒼夷。

楚王妃臉色蒼白,不知是害怕,還是憂心,她拉著賀蘭槿退到了門外,小槿是賀蘭世家的嫡子,只要他沒事,旁人的生死管他做什麼。

「水秋容,你站那麼遠怎麼保護小槿。」楚王妃本性難改,一見暫時無性命之虞,又開始刁難道,「別忘了,你的少主是小槿,要是吃里扒外,讓嬸娘知道絕饒不了你。」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心里想著是誰,哼,不嫁也就算了,讓她做小槿的侍妾也不肯,都二十四歲了,比小槿還年長兩年有余,小槿不嫌棄她,她就該偷笑了,楚王妃越想越氣,早知道夏子鈺在此,她就住驛館了,哪怕露宿荒野也行。

楚王妃打心里就怕夏子鈺,尤其是夏子鈺那張妖嬈不變的容顏,仿佛是受了詛咒般,十余年絲毫未改,所有的人都在老去,嬸娘,叔伯,也包括與他年歲相仿的她,但偏偏這個人,殺不了,趕不走,每一年都會出現,而每次他的出現,必然會卷起一場血腥殺戮。八年前,他殺了姜氏滿門;五年前,他殺了涼州太守,血洗太守府;三年前,楚王府被劫;而最近的這次,是幾個月前,更是鬧得賀蘭府人心惶惶,夜夜難安,但這些,楚王妃與賀蘭老夫人都巧妙地瞞過了賀蘭槿,因為她們很清楚,一旦被賀蘭槿得知,以賀蘭槿耿直沖動的性子,定會為他招來禍事。

正堂內一片狼藉,兩道人影晃動,出招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周將軍暗慶剛剛沒有上前親自活捉夏子鈺,否則就是十條命也不夠夏子鈺殺的。醫谷主人劍上殺氣漸濃,揮劍之處,站得近的兵士皆應聲而倒,血濺當場,而幾丈之外的兵士,逃得慢的,也難以幸免。

沐歆寧手無兵刃,近身相搏,招招出其不意,但比夏子鈺更決然利落,他不會手下留情,她也是。這一年多以來,她幾乎日日夜夜,做夢都想殺他,可為何在真正能殺他之時,她竟也會有一時的不忍。

「你是如何察覺這是我與師父設下的局?」她自問隱藏的很好,幾日之前,就連師父也不知道她已經改變了主意,答應與他一起聯手殺夏子鈺。

「你一路隨我到此,若不是有所意圖,難不成是你真的愛上我了?」她不愛他,卻肯如影相隨,豈不令人生疑,夏子鈺冷笑一聲,軟劍直刺,削斷了沐歆寧寬大褂裙的一角。

沐歆寧苦笑,卻沒有回答。

砰——,軟劍落地,而擊落它的正是安竹生的紫竹簫。

師父。

沐歆寧迅速飛離夏子鈺一步之遙,抬眼望去,一襲白衣的安竹生掠過傅府的高牆,驟然而至,飄然若仙。他的臉上依然是淡漠疏離,頎長的身姿清雅出塵,有著世人遙不可及的清貴絕倫,與孤傲之氣。

眉微斂,眼如水,卻比往日里多了幾分憔悴與疲憊。

「安太傅——」

有安太傅在,別說殺了夏子鈺,就是活捉他也極有可能,一想到捉到夏子鈺賞黃金萬兩,封候進爵,周將軍等人個個喜上眉梢,一掃之前的懼怕與驚恐。

「寧兒。」安竹生不理會周將軍等這些易州城的守將,飛身至沐歆寧旁,並出手一掌打退了夏子鈺。

「好一個郎情妾意。」當看到安竹生不顧眾人在場將沐歆寧抱在懷中,夏子鈺冷眼旁觀,卻抵不住心中隱隱而來的痛楚,他的錦袍血跡斑斑,他的雙眸殷紅不散,而這一戰,未開始他便已經輸了。

「公子,您先走!」余下的十幾名暗衛,持劍護在夏子鈺身邊,異口同聲道,「我們誓死保護公子。」

沐歆寧的視線下意識地瞥向夏子鈺,師父的那一掌對內傷未愈的他而言,無疑是要了他半條命,若換做旁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早已倒下了,但他卻沒有,即使是死,她想他也不會示弱于人前。

沐歆寧,我救了你一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若旁人敢欺你半分,我必千倍百倍地替你還回去——

別背叛我,否則我會親手在你細女敕的皮肉上,割開一道口子,然後慢慢地吸干你的血,一滴,一滴——,直到你死去——

瞪著我做什麼,你身上還有什麼可值得我惦記的,該看的我都看了——

沐歆寧,若你想,我不拒絕。

……

兩兩相望,他滿眼譏諷,而她雙眸迷離,此刻,在沐歆寧的腦海中一一浮現夏子鈺或嬉笑,或威逼,或打趣的話,還有偶爾揮之不去的情愫暗涌,沐歆寧心中一緊,原來這一年幫她度過最艱難時日的,陪在她身邊最久的人,不是師父,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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