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第二百三十二章 爭奪

作者 ︰ 古夢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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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城破之後,明宛瑤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一下子淪落至整日四處躲躲藏藏,猶如喪家之犬的逃犯,忠于夏侯皇族的那批頑固的老臣子要她以死殉國;楚王要拿她威脅洛陽的皇上,就派人馬抓她,一直追到了易州城外,這半年來,明宛瑤活著擔驚受怕,現在無論誰肯救她,她都會毫不猶豫地跟他走。

其實,明宛瑤與夏子鈺相識之初,並不清楚夏子鈺真正的身份,也不清楚他現在手中的權勢,十幾年前,明宛瑤初見夏子鈺那落魄的樣子,就打心里存著些輕蔑之意,而且她還親耳听到夏子鈺說自己的娘親昔日是個賣唱的青樓女子,更是認定了夏子鈺卑微的出身,即使現在夏子鈺是賀蘭府的長子,奪了賀蘭槿的少主之位,在她心里,她自認為憑她堂堂的侯府小姐,夏子鈺能娶到她絕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當然,她現在除了跟夏子鈺,也根本找不出第二條出路。

二十五年的錦衣玉食一朝毀去,明宛瑤豈能甘心,她常常在想,若非這場突如其來的嘉禾之亂,她依然還是地位尊崇的一國之母,夏子鈺再富有,容貌再俊美,也給不了她母儀天下的尊貴,還有世人朝她行跪拜大禮時的那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的萬丈榮光。

當然,明宛瑤並不知道夏子鈺當年留在宮中的暗衛為了救她一人,幾乎都死在了宮中。僥幸活下來的幾個,一邊飛鴿傳書告知夏子鈺,一邊還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這位嬌生慣養的皇後娘娘。在明宛瑤自怨自艾,恨上天不公之時,夏子鈺找到了她,並接她到了賀蘭府。

京師戰亂,各地硝煙彌漫,要將一個曾貴為皇後的女子毫發無損地帶回雍涼之地,並非一件易事,但明宛瑤仍埋怨夏子鈺不關心她,又哭又鬧,以死相逼。

夏子鈺曾說過,瑤兒對他有恩。

年少時的情動,還有一份相救之恩,再加之十幾年的守護,沐歆寧不是不願爭,而是她知道,即使爭了,她也未必會贏,與其輸得一敗涂地,倒不如退出他與明宛瑤的那份糾纏中,還自己的雲淡風輕。

或許,沐歆寧最怕的就是听到夏子鈺親口告訴她,他的心里也有她。

倘若夏子鈺敢當著她的面說喜歡她,她想,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拿起利刃直刺他的胸口。不舍明宛瑤,又不願放下她,這般三心二意的男子,她殺之,不足惜。

「夏侯靈,你跟你那無能的皇兄一樣,都是些窩囊廢!守不住祖宗的家業,你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皇上棄城倉皇遷都洛陽,不顧他們十余年的夫妻結縭之情,就這麼帶著沐歆婉這個賤人逃離,拋下她不管,這口氣教明宛瑤怎麼可能咽得下,看到臨川公主,再想到自己半年來的顛沛流離,明宛瑤神情激動,語氣上更是咄咄逼人。

越來越囂張的叱喝,嚇得臨川公主小臉慘白,她不知道為何昔日對她溫婉柔和的皇後表姐怎麼會變了個人似的,凶狠可怕。

沐歆寧一時沒忍住,便道,「皇後娘娘這話說得未免太可笑,臨川只是個孩子,要她去報仇豈不送她去死。更何況,當日皇上病重,朝中的大權幾乎都落在了太後與皇後娘娘手中,楚王率兵來犯,皇後娘娘卻任人唯親,保薦自己的親弟,那位不學無術的明小侯爺帶兵御敵,若能取勝,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一襲素衣的女子緩步而來,淡淡地對上明宛瑤憤怒的鳳目,不卑不亢,卻明眸含諷,「依我看,這京師淪陷,即使說罪魁禍首是皇後娘娘您也不為過吧。」身為一國之母,毫無擔當,大難臨頭卻想的只是自己,明宛瑤若要報仇,大可自己去,何必唆使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替她擔這份責任。

「沐歆寧,是你!」听到這清冷淡漠的聲音,再看到素衣女子孤傲翩躚的身姿,明宛瑤臉色大變,一雙鳳目狠狠地瞪著沐歆寧,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隨著沐歆寧走近,明宛瑤冷嘲熱諷的聲音也響起,「沐歆寧,怎麼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你簡直是陰魂不散。在宮中你跟我搶皇上,將皇上迷得魂神顛倒,好,我成全你,讓你當了榮寵一身的沐貴妃;但出了宮,你為何還跟我搶鈺?沐歆寧,你不是一向自命清高,不屑跟人共事一夫嗎,怎麼才短短半年,你就出爾反爾了!我可記得,當日有人跟我說,寧死也不會喜歡夏子鈺,呵——,沐歆寧,你不會現在告訴我,你已經愛上了這個你曾經厭惡至極的男子?沐歆寧,你真是不要臉!」

相較于明宛瑤的怒不可遏,沐歆寧卻顯得一臉平靜,「皇後娘娘所言極是,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有眼無珠,錯信了這一世的三生石上緣。」與一個不該糾纏的人結了緣。

明宛瑤說她搶皇上、爭夏子鈺,那也要看看,這些個男子配她沐歆寧去搶,去爭嗎?

緣到時,順其自然;緣散時,她絕不會強求。痴戀這份苦,嘗過一次,便足夠了。

伸手將一臉哭泣的臨川公主攬在懷中,輕輕安慰了幾句,再次抬頭時,明眸如水,「許久未見,皇後娘娘別來無恙?」

「你在笑話我?」沐歆寧本就一句無心之言,听在明宛瑤耳中卻成了沐歆寧在諷刺她落難,好個沐歆寧,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剛剛險些被她騙了。「就算我不當皇後,我還有鈺對我不離不棄,他跟我說,若我喜歡這錦繡山河,日後他便打下一座江山,並以江山為聘,送與我們母子。」提及夏子鈺,明宛瑤一臉得意,笑得絢爛如花,「我跟鈺自小相識,他陪我在京師度過了十幾年,甚至還放棄了賀蘭府的長子身份,他愛我勝于他自己的性命——」

當初夏子鈺告訴明宛瑤他也會給她這世上最尊貴的榮寵,但明宛瑤並不放在心上,以為只是夏子鈺花言巧語哄她罷了,畢竟一個是擺在眼前唾手可及的皇後之位,一個是虛無縹緲等待無期的信口承諾,這兩者之間,根本不用選。于是在十幾年前,她就毅然放棄了夏子鈺,選擇進了宮。榮華富貴在手,但宮中的生活卻是漫漫長日,孤寂難熬,皇上是個一日三餐都要喝藥的病秧子,根本無法同夏子鈺相比,除了權勢。

這十幾年,明宛瑤掩飾地很好,而她對夏子鈺的這份情,也從來勢在必得。有時,她會送很多美貌女子前去服侍夏子鈺,一來是試探他,二來也可以挽住他的心。她是皇後,入選宮中的女子,她想毀了誰,就可以毀了誰。這麼多年,她周旋于皇上與夏子鈺之間一直相安無事,直到沐家的這對姐妹出現,沐歆婉奪了皇上,而沐歆寧更恬不知恥,搶了皇上,還要跟她搶鈺。

鈺是她的,只是她的。

這一生,她只愛鈺一個人。

賀蘭府的少夫人雖不及皇後之位那般高高在上,但勉強也算得上 赫一方,明宛瑤這般想著,故意在沐歆寧面前撫了撫隆起的月復部,嗤笑道,「沐歆寧,你似乎總是遲來一步。最先遇到鈺的是我,如今懷上賀蘭府長子嫡孫的也是我。而且,鈺還為我們孩子取了名,他叫賀蘭禎,鈺還說,這賀蘭府的一切以後都是禎兒的,誰都搶不走。」

師父姐姐,疼。臨川公主可憐兮兮地望著沐歆寧,師父姐姐拽得她好緊,難道師父姐姐生氣了,可是她的臉上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出。

淡笑,淺淺的,有著一抹一閃而過的悲傷,沐歆寧漸漸平復被明宛瑤三言兩語激起的怒火與嫉妒,反唇相譏道,「皇後娘娘終于如常所願,確實可喜可賀,只是這長子嫡孫,似乎言之過早。」

賀蘭禎,他居然連明宛瑤月復中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那她月復中的孩子又算什麼?不是長子嫡孫,便是低人一等的庶子庶女,她可以不要夏子鈺,但孩子的名分,她也該放棄嗎?

沐歆寧不想爭風吃醋,只是明宛瑤實在欺人太甚,當初放棄夏子鈺的是她,現在反悔了,又想重修舊好。她氣明宛瑤,也氣夏子鈺的不忘舊情,而更氣的是她自己,一時意亂情迷,做了荒唐的決定,才會有如今的左右為難。

「沐歆寧,你這話什麼意思?」明宛瑤防備地看著沐歆寧,敢說她的孩子不是長子嫡孫,難道這個女人又想跟她搶。

沐歆寧懶得與她爭辯,拉起臨川公主轉身欲走。

「沐歆寧,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明宛瑤腆著肚子攔在了沐歆寧面前,斥罵道,「世上的男子這麼多,你為何總纏著我的鈺?鈺根本就不喜歡你,當日收留你也不過是為了找一個替我生下皇嗣的替身。沐歆寧,你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鈺都說不要你了,你還不要臉地緊抓著他不放!」

不遠處,夏子鈺派來伺候明宛瑤的幾名丫鬟,低頭垂眉,靜靜地站在一旁,但明宛瑤的呵斥怒罵,卻一字不漏地全听在了耳中,原來,是府中的這位少夫人不知羞恥,不止勾引少主,還要拆散少主跟明小姐。

除了一旁的丫鬟,還有恰好趕來的玄參與甘遂等一群護衛,也听到了明宛瑤的滿月復冤屈。很顯然,明宛瑤這般大聲嚷嚷,是希望賀蘭府上下都知道沐歆寧的卑劣行徑,令她更加聲名狼藉。

忤逆長輩,不敬夫君,冷漠寡情,還刻薄殘忍,現在再加一條,強搶人夫。明宛瑤邊哭邊罵,玄參與甘遂等人忙紛紛相勸,而沐歆寧倒落下了欺負懷有身孕的柔弱女子的罪名,世家望族中,當家主母最忌諱的一個字,便是妒,沒有容人之量的當家主母,自然得不到府中上上下下之人的擁戴。

「玄參,你告訴她,我到底是不是賀蘭府的少夫人!」明宛瑤頤指氣使,指著沐歆寧高傲地道。

「這——」玄參有些害怕地看了沐歆寧一眼,心中急道,少主怎麼還不過來,這兩位少夫人爭鋒相對,哪是他一個下人能勸得住的。

「說啊,是不是!」

明宛瑤撫著肚子,剛喊了一聲疼,就嚇得玄參當即點頭,「您當然是少夫人,貨真價實!」他能說不嗎,萬一動了胎氣,少主不殺了他才怪。

「原來我什麼都不是啊。」沐歆寧冷冷地一笑,更嚇得玄參毛骨悚然。

「不,不,少夫人您言重了。」這一個也身嬌肉貴,得罪不起。

「玄參,你喊她什麼?」明宛瑤不可置信地瞪著玄參,「你喊她少夫人,是鈺讓你這麼喊的,還是她厚顏無恥地要你們這麼喊她。」

「玄參,你告訴她,我這個少夫人是怎麼來的。」淡如止水的聲音,卻帶著隱隱而來的威逼之勢。

玄參苦著一張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早知道,他就帶著這群護衛躲得遠遠的,是少主自己沒安撫好兩位少夫人,卻讓他來這里受罪。

冷眸寒光,還有那與少主一般喜怒無常的性情,當然,最令玄參擔心的是一旦惹怒沐歆寧,她施展武功,出手打人,什麼都不顧了,少主千辛萬苦保住的孩子又岌岌可危,那少主就不是殺了他這麼簡單了。

推了推一旁的甘遂,使了使眼色,但甘遂早已縮到了護衛之中,連頭都不敢抬。

玄參本想讓甘遂出來勸兩句的,但甘遂平日被如酲捉弄的叫苦不迭,再加之听到如酲抱怨說沐歆寧難以親近,極難伺候,而且還武功高強,暗忖著連如酲姐都不敢得罪的少夫人,那他就更不敢了,瞧少夫人剛剛那麼冷眸一掃,威嚴之氣豈在少主之下。

這小子,真沒用。

玄參狠狠踢了甘遂一腳,臉上堆著笑,但卻是笑得極為勉強,甚至比哭還難看,「兩位少夫人,屬下已經派人告知少主了,少主即刻便到,兩位少夫人若有疑問,可當面問少主,呵呵——」

「玄參,幾日未見,你倒學會巧言令色了。」放開懷中低低抽泣的臨川公主,沐歆寧的素手悄悄地撫上了月復部,明宛瑤用孩子威脅,難道她不會嗎?

玄參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少夫人息怒。」

玄參持劍下跪,身後的一群護衛也紛紛下跪,齊聲道,「少夫人息怒。」

越過一群賀蘭府的護衛,明宛瑤的身邊再無任何人相護,「沐歆寧,你想干什麼?」明宛瑤終于意識到沐歆寧身懷武功的事實,她撫著肚子後退,一直退到了幾名丫鬟身後。

沐歆寧性情淡漠,旁人的辱罵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對于明宛瑤,她若一味的示弱,只會讓她更得寸進尺。

「皇後娘娘不是要我說清楚嗎,那我領旨便是。」長袖掩住素手,輕輕地放在月復部之上,她可以不要夏子鈺,但她要賀蘭府。明眸暗斂,容顏清艷月兌俗。明宛瑤的尊貴,不過是那一襲鳳袍盛裝下的華麗耀眼,月兌下了鳳袍,明宛瑤便什麼都不是了,但沐歆寧不同,即使是一身素衣,她的優雅貴氣,依然不減絲毫,「皇後娘娘久待宮中,難道不知歷朝歷代的皇長子非死即夭,最後能即位為君的寥寥無幾。」

明宛瑤一臉慘白,這個惡毒女子,敢咒她的孩子早死。

「明日大婚,我不知夏子鈺可否告訴過你,到底是誰,手捧賀蘭老夫人的靈位,八抬大轎被他迎入正門;是誰,穿著鳳冠霞帔,與他紅綢相牽一世;是誰,同他拜天地,祭先祖;又是誰,以賀蘭世家少夫人的身份,接受各個世家望族的恭賀——」沐歆寧步履沉穩,威凜自生,「明宛瑤,你說,我們兩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賀蘭府少夫人,而誰,才是那位躲在暗中,見不得人的側室。」

連番質問,駁得明宛瑤啞口無言,花容失色,沐歆寧心中冷笑,若不是明宛瑤貪生怕死,怕自己這個皇後的身份被人認出來,以夏子鈺對她的寵愛,這賀蘭府的少夫人之位確實非明宛瑤莫屬。

「沐歆寧,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明宛瑤氣得一臉猙獰,「鈺愛得是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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