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城

作者 ︰ 古夢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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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暖暖在床上養了幾天傷,傷還未好,活潑好動的沐少城主就開始不安分了,等沐歆寧稍一離開片刻,她就帶著她的點點活蹦亂跳地出了屋。

小顏在院落中練功,而小諾卻不知去了哪里。

小暖暖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用盡全力地砸了過去,小顏腳下未動,巧妙一躲,就躲過了小暖暖的偷襲。

「少城主,你最愛吃的冰糖葫蘆。」在小暖暖氣憤地瞪小顏時,小諾一路施展輕功,將剛買回來的冰糖葫蘆送到了小暖暖的嘴邊。

小暖暖轉怒為喜,張口當即咬了一個,隨後,又張口一吐,直接吐向了小顏,霎時,小顏那張略帶稚氣的傾城之容留下了冰糖葫蘆的印子,但他依然沒有任何的喜怒之色,就連前幾日被小暖暖罰站在院中一個晚上,他還是一聲不吭。

小暖暖很頑劣,城主府的人都知道沐少城主看似天真無邪,其實骨子里是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邪氣,就這麼一個五歲的孩子,一旦惹怒了她,她身上的暴戾狠絕遠在城主之上。

不知從什麼時刻開始,小暖暖就喜歡處處為難小顏,城主府的下人早已見慣不慣,一個是少城主,一個只是城主從外邊撿回來的孤兒,即使有城主護著,但城主平日事忙,哪能護得周全。

紫貂趴在小暖暖的肩頭,與小主人一同,同仇敵愾地盯著小顏。

敢將她的行蹤泄露給娘親,害得她每次出沐城都被娘親逮到,哼,賣主求榮,小暖暖冷冷地瞥了眼小顏,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狂妄之態,渾不似一個五歲孩子該有的沉穩與威嚴。

「娘親——」

察覺到有一群人踏入院中,下一刻,沐少城主周身的冷意立即散去,小臉堆笑,拎起紫貂的毛茸茸尾巴,飛奔撲向為首的素衣女子懷中。

沐歆寧俯身,一手抱起小暖暖,「傷還沒好,怎麼又跑出來胡鬧了。」

「暖暖怕娘親忘記答應過暖暖的事,不帶暖暖,又把暖暖一個人丟在府里——暖暖好可憐。」稚女敕的聲音帶著委屈,與剛剛對小顏的囂張傲慢全然不同。

「沐暖暖,又拿這招來騙娘親,嗯?」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她爹的喜怒莫測,若不是她懷胎十月所生,恐怕連她都會被暖暖所騙。

沐歆寧的一聲低斥,使得小暖暖的小身子變得幾分僵硬,她的眼里帶著緊張與不安,怯怯地扯著沐歆寧的衣衫,「娘親——」

沐歆寧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淡漠,當即軟了幾分,「娘親說過的話,何時不算數。」

「沐城主,不許反悔噢。」小臉抬起,一本正經地道。

沐歆寧被小暖暖稚氣中透著肅然的神情逗樂,嘴角不自覺地浮現一抹淺笑,「是,沐少城主。」

沐歆寧抱著小暖暖走在前面,小顏、小諾隨行左右,之後便是老狐狸和幾個城主府的管事,還有府中的丫鬟、小廝等。

「城主,趁著天黑,我們趕緊啟程出城。」這一段日子大漠之中常有陌生人出沒,李伯延心中不免有些擔憂,尋找金礦的那批人猶如蚊蠅似的趕都趕不走,一般貪婪的世人也就罷了,就怕各大世家也聞風而來,到時一場腥風血雨就在所難免。而這等謠言,本就是無稽之談,但傳著傳著,三人成虎,到最後竟成了真,教人百口莫辯。

「我也正有此意。」一到天黑,沙漠中更是天南地北難分,就算途中遇到那批尋找金礦的人,也極易躲避。

自五年前吳王率領大軍來犯之後,雍涼之地一直相安無事,但近日,听說夏子鈺又要御駕親征,易州城乃夏子鈺必經之地,沐歆寧本不想插手這些事,但大戰一起,沐城名下的那些產業就會受到波及,一方面沐歆寧要把所有在易州城的產業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例如榆中城附近;另一方面戰爭也是她大發橫財的最好時機,軍中物資,糧草購買,還有馬匹,她只要談妥其中一項生意,也足夠沐城的百姓生活好幾年。

這些年,沐歆寧以沐家家主的身份周旋于各大世家之間,消息、人脈也累積了不少,當然,她極少親自出面,所有的事都有老狐狸會為她打理,等辦妥後,她再過目一遍便可。

沐歆寧抱著小暖暖坐上了馬車,小顏、小諾被沐歆寧留在了城主府,一則他們還太小,二則外邊戰亂,沐歆寧也無暇照顧他們兄弟兩。

「城主要早些回來。」

「城主一路當心。」

城主府的馬車一出來,整個沐城的人夾道送行。

沐城,其實便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城池,生活在這里的沐氏族人比鄰而居,豐衣足食。沐城中的數萬百姓,並非個個都是沐氏族人,有些是剛從戰火紛飛中劫後余生,被好心的沐氏族人相救帶了回來,雖然違背了沐歆寧不救外人的命令,但若有沐氏族人以性命做保,沐歆寧一般也讓他們留了下來。

沐城的城門打開,馬車穿過設在沐城之外的五行陣法,到了荒漠上。馬車後,跟著幾名隨從、丫鬟,十幾名護衛。

暮色降臨,沙漠中漫天黃塵,這一帶若無熟悉的人帶路,便只有一死。

「城主,您真的打算讓少城主一輩子都不知道她爹的存在。」馬車內,小暖暖窩在沐歆寧懷中睡著香甜,李伯延感慨道,「老夫帶了少城主五年,但老夫從未見少城主吵著鬧著要找爹,城主您不覺得奇怪嗎?少城主再怎麼天資聰穎,但她畢竟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對自己生身之父都漠不關心,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唉,」李伯延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老夫沒有埋怨城主的意思,也不敢左右城主的決定,只是希望城主看在少城主的面上,別再折磨您自己,和少城主了。」

沐歆寧听後,沉思半響,苦笑道,「他利用我便罷了,我不想他連自己的女兒都利用。」

「什麼人?」忽然,馬車外的護衛把劍大喝,打斷了沐歆寧與李伯延的對話。

李伯延噤聲,掀開車簾,「發生什麼事了?」

「回先生,又是一個不要命地來尋金礦的。」因李伯延是沐歆寧的老師,城主府的人都尊稱李伯延一聲先生。

「救——命——啊-」黑暗中,一個男子慢慢地爬向沐歆寧所乘坐的馬車,而他的周圍,還有幾具被黃沙掩埋的尸體。

「既然遇上了,就帶上他吧。」李伯延打了個眼色給隨行的幾個護衛,幾個護衛會意,架起奄奄一息的男子,將他放在馬車前。

男子喝了水,漸漸地清醒。

「你們也是來找金礦的?」闖入沙漠就相當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上了,隔著車簾,男子雖不知道里面乘坐的是何人,但一看隨行有小廝、丫鬟,還有十幾名護衛,猜想里面的主子定也是來自哪一方世家大族中人,只是來此尋找金礦的都是各大世家所派的探子暗衛,哪還有主人家自己親身涉險,奇怪。

駕著馬車的一位小廝裝扮的城主府護衛沐飛輕蔑地看了眼男子,「這里要真有金礦,雍涼國的國主豈不立即派兵駐扎于此,哪還容得你們一個個地闖入。」

「說的也是。」男子喪氣道,「我本也不信,但听何老爺說此事是從宮中傳出,千真萬確。」

因沐飛等人救了他一命,對于沐飛的試探,這名男子倒也未加防備,他將自己所知的事一一道來︰

原來他口中的何老爺是傅夫人之子傅銘的岳父,夏子鈺登基為帝後,封自己的姨母傅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四年前,傅夫人進言先讓傅公子娶了夏子鈺的五妹華亭郡主,兩年後,傅夫人嫌華亭郡主無所出,讓其子傅銘再納榆中首富何老爺之女為側室。因傅夫人之故,文不成武不就的傅公子被夏子鈺破例封了個慶陽侯,但傅夫人仍不滿足,她覺得慶陽侯沒有實權,就天天進宮又哭又鬧,夏子鈺一心軟,就再封傅銘為榆中府知府。榆中,乃雍涼國國都所在地,一個榆中知府,便相當于掌握了京畿要塞,這下子,傅銘身價倍增,一躍成為雍涼國的新貴,眾人爭相巴結。

「傅公子倒是好命,有個這麼疼他的娘,而且這個娘還是一國之君的姨母。」沐飛故作殷羨,「別說一般世家弟子,就是達官顯貴之家,也鮮有能讓嫡女屈居為側室之理。這個慶陽侯府,確實是炙手可熱。只是,何老爺既然攀了這麼個高枝,要什麼沒有,為何還惦記著沙漠中這根本就不存在的金礦,而且還要搭上你一條命。」

男子嗤笑道,「世上哪有人嫌錢少的。我家道中落,若能尋到金礦討好何老爺,何老爺便不會再阻擾我與三小姐的親事。」娶了何府三小姐,就等于與慶陽侯是連襟,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你若尋來金礦,就不怕何老爺過河拆橋,將你一腳踢開?」驀然,一聲淡淡地清冷之音從馬車內傳出,「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何三小姐以身犯險,說到底,也不過是你自己的私欲作祟。她若愛你,便不會在乎你的身世,你的地位,哪怕你一無所有,她也會傾心相隨;更何況,你敢說,你是真的愛她嗎?拿一座虛無縹緲的金礦來求得這一世情深,可笑至極!」

女子淡漠的聲音,清冷卻透著一股威嚴,雖看不清馬車內坐著的女子的真面目,但光听她的聲音,便覺得里面的女子性情倨傲,絕非世間一個籍籍無名的平庸女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女子竟能一言擊破他心中所想,男子震驚之余,又有些驚恐,這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貪欲,連老謀深算的何老爺都沒有察覺,但這個馬車內的女子卻能通過他所說的話,很快猜到他心中的真實意圖,太可怕了。

「人若死了,縱使家財萬貫,又有何用!」

男子還未明白這淡淡聲音中的譏諷,便見一道劍光閃過夜空,下一刻,他的脖頸間鮮血直流。

一劍斃命,干淨利落。

沐飛收回長劍,並嫌惡地將他一腳踢落到了荒漠上,貪心不足,這種人救了也是白救。

一陣夜風來襲,吹起了馬車的車簾一角,尚未闔眼的男子這才看清,那坐在馬車內的素衣女子是何等的風華絕代,原來,這世上竟有這般飄然獨立、不染濁華的女子。

如果,他沒有動貪婪之心;如果他肯懸崖勒馬;如果——

鮮血染紅了這一片的黃沙,而在這沙漠上,只是又多了一具為財而死的尸體。

「沐飛,我有叫你殺他嗎?」沐歆寧淡淡地聲音中有著幾分不悅。

「城主,不是您說‘人若死了,縱使家財萬貫,又有何用’?難道,是屬下會意錯了?」沐飛恍然道,「呀,屬下該死,屬下不該這麼快就殺了他,應該留他一命,讓少城主玩耍幾日,再殺他的。還是城主您考慮周全,知道少城主在路上會閑得發慌,少城主一悶得發慌就開始想著法子折騰屬下幾個。城主,您對屬下幾個實在太好了!」

「——」她是這個意思嗎。

「城主萬歲。」隨行的十幾名護衛,丫鬟們皆歡呼。

李伯延也忍俊不禁。

「老狐狸,你也不管管你的這些個徒子徒孫。」隨著老狐狸這個無相門門主的露面,無相門當年逃過一劫的弟子也紛紛搬到了沐城。這些在外邊隱姓埋名的弟子中有幾個早已收徒,就帶著他們的徒兒也來到了沐城,並成為城主府的護衛。而沐飛,算是老狐狸的徒孫輩。

「凡我無相門門人,不拘禮法,更是目無尊長,而且老夫這個門主也早——呵呵,」好險,差點就將他退位給新一任門主的事給泄露了,李伯延看了眼沐歆寧懷中的小暖暖,干笑道,「還是城主您仁義,給了我們無相門安生立命之所。」上一代的城主雖救了他,卻不敢違背沐氏一族的祖訓,將武林中人帶入沐城。而且,當年無相門門人多爭斗,哪像現在其樂融融。世人只知無相門毀于長垣安氏上一代家主安鎮遠手中,卻不知無相門雖毀,但無相門的門人永遠也殺不盡。自古邪不勝正,但這被稱為邪門歪道的,卻是一直都在。

改邪歸正的老狐狸,依然還是只老狐狸,沐歆寧也不點破,笑著抱緊了暖暖。這一次出沐城,因帶上了小暖暖,為了顧及到她的安全,沐歆寧不敢掉以輕心,只能先到榆中城落腳。榆中是雍涼國的國都,即使外邊戰亂不休,盜匪猖獗,榆中之地還是有條不紊,尤其是這幾年在夏子鈺的統治下,物阜民豐。夏子鈺這個雍涼國的國主雖惡名遠播,被世人稱之為暴戾之君,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雍涼國在他的治理下,卻是一日日發展壯大。

馬車一出沙漠,就飛快地朝榆中城疾馳而行,至于隨行的丫鬟、護衛們,在無人之地卻個個輕功了得,健步如飛。

進了榆中城,已近午時。

穿過人來人往的繁華鬧市,馬車停在了榆中城最大的一處茶樓門口。

「娘親,暖暖口渴了——」茶樓內散樂喧響,小暖暖抱著紫貂,未等沐歆寧應允,就跑上了二樓。

「快,快跟著小主子。」李伯延大驚,忙命沐飛等人跟上。

這座榆中城最大的茶樓是白家的產業,但白家卻與沐城關系匪淺,白家的九爺白奎,娶沐氏一族的一個女子續弦,而這個沐姓女子按輩分算,是沐歆寧的佷孫女,以至于三十幾歲的白九爺,見了沐歆寧還得喊一聲姑祖母。

「那是爺的小姑母,小心伺候著。」一早得到消息在茶樓等候的白九爺,指著抱著紫貂的小暖暖,對身邊極力忍著笑的掌櫃,惡狠狠地吩咐道。

茶樓的掌櫃唯唯諾諾,「是,小的一定將您的小姑母當成小祖宗供著,不敢怠慢。」

白九爺听了又是一陣郁悶,都怪李伯延那只老狐狸當日設下美人計,他娶了也就娶了,居然娶了個沐氏一族輩分這麼小的。那只老狐狸,絕對是故意的;還有那個沐城主,不就是他當年多看了她兩眼,她就這麼整他。

但白奎不知道的是,在沐氏一族,作為嫡脈的沐城城主,因每一代的子嗣不多,故而到了沐歆寧這一代,沐歆寧在族中的輩分就高了起來,當然,還有些與沐歆寧同輩,或更高的輩分的族人早已死在二十一年的大火中。但沐城城主,在沐氏一族身份尊貴,上古皇族嫡脈,能喊她們一聲姑母或姑祖母,對整個沐氏一族的族人而言,就是最大的榮寵。而且,沐氏一族現在也就白奎的妻子被沐歆寧親允歸入嫡脈這一枝,雖然沐歆寧也不想有個這麼大的佷孫女,但沒辦法,輩分上就這麼算的,她也改不了。

小姑母,只有五歲的小姑母。白九爺再次瞥了眼扎著小辮的小暖暖,心中忍不住哀嚎,他這榆中城鼎鼎大名的白九爺,一世英名就這麼毀在沐城這幾個妖女手中,真不甘心啊。

「佷孫姑爺,您在看什麼呢?」李伯延拍了拍白九爺的肩,「隨老夫過來吧,城主要見您。」

老狐狸,白九爺暗罵了句,臉上卻笑道,「姑祖母召見,小輩榮幸之至。」

茶樓的後面,是一處僻靜的小院,沐歆寧不想引人起疑,就直接進了小院。白奎知道這位沐城城主冷僻孤傲的脾性,也不敢多加微詞,別看白家在榆中城這幾年風生水起,但若沒有沐城的相助,還有老狐狸的神機妙算,白家或許早在榆中城湮沒無聞。

而跑上二樓的小暖暖,左顧右盼,一雙清澈的小眸子透著無法遮掩的興奮與喜悅。

這是誰家的孩子?

小暖暖的出現,其實早已引得茶樓內的眾人紛紛側目,一身小錦衣極盡奢華,而最讓人震驚的是,這孩子的手中還抱著一只幾乎絕跡的紫貂,再細看,孩子手上的紫金翡翠銀鈴,脖頸間的赤金鎏碧寒玉,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世間罕有。

「叔叔,暖暖要喝水。」就算不看孩子身上的昂貴之物,听這孩子稚女敕又天真無邪的聲音,也讓人放下了所有的戒備之心。

被小暖暖喊做叔叔的年輕男子,愣了愣,隨後倒了杯茶給暖暖,「喝吧。」這孩子,粉雕玉琢,尤其是那雙眸子,清澈如水,仿佛還帶了幾分勾魂攝魄。

「叔叔先喝。」小暖暖乖巧懂事的模樣,又惹得年輕男子贊賞不已。

見年輕男子端起茶,欲飲,小暖暖靈動的小眸子轉得更快了。

只听「砰——」的一聲,忽然年輕男子手中的茶杯掉落,摔成了碎片。

「小小年紀,便視人命如草薺,如此心狠手辣,你的爹娘就是這麼教你的嗎!」這道低沉的聲音不怒而威,而不知何時,小暖暖的身邊多了位錦衣男子,他一手拎起小暖暖的衣襟,不顧小暖暖的掙扎,便將她重重地甩到了地上。

吱——,受驚的紫貂,奮力救自家的小主人,卻被小主人壓到,痛得吱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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