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手望年華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安魂曲

作者 ︰ 肖若水

監獄就像一個四方的鳥籠,此刻的陳玫,剛剛干活回來,拖著沉重的身體坐回床上。獄警走進來將愷璇帶來的東西丟在她床上,如往常一樣,她從包里抽出一張鈔票交到獄警手中.

「李教官,麻煩你了。」

李教官是個和陳玫年紀相仿的中年女人,她接過錢揣在兜里,還語重心長的嘆了聲。「我也真不想說你,有個這麼好的女兒,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可好,還總冷著她。」

陳玫訕訕的笑,也不說話。她何嘗不想見愷璇,可是,她一個勞改犯,怎麼配擁有那麼好的女兒呢。

剛進來的時候,愷璇幾乎天天往監獄跑,看著她挺著個肚子,眼楮哭得紅紅的,陳玫心里也說不出的難受,勸她別來了,她又不听,所以,只好忍痛不見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來了累。

何況,她現在的樣子也不想讓女兒見到,四十出頭的年紀卻看上去比五六十歲的女人還要蒼老。這個大門,進來,獄警關門,就出不來了,就這樣。

在里面就是干活,干好了就被其他的囚徒欺負,說你是個軟骨頭。干不好就被獄警訓罵,說你不听話。陳玫也是進來之後才見識到什麼是黑暗、暴力、無助、無奈、絕望在這里,失去的不僅僅是自由,還有做人的尊嚴。里面的伙食取決于你的手中有多少錢,多的話,大魚大肉,少的的話,咸菜窩頭。漫長的十五年,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從這里走出去。

可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萌。

陳玫躺在梆硬的鐵床上,腦海中重復的五年前的畫片。那一天接到宋佳麗的電話,她以為她只是來警告她不要在和她丈夫糾纏不清的,卻沒想到她站在自己面前,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問她,「愷璇是誰的女兒?」

她當時就懵了,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竟然就這樣生生的被揭開。

是的,愷璇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趙蕾才是。十八年前,她們在同一家醫院生下了女兒,前後不差幾天的時間,然後陳玫抱走了愷璇,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留在了趙家。蕾蕾也是趙國棟的親身女兒,她也有資格享受趙家的榮華富貴。

她知道這樣對愷璇或許不公平了些,她才應該是趙家的小公主。所以,這些年來,陳玫傾其所有的寵她,疼她,對她好。可是,看著愷璇一天天的長大,她越發的思念自己的女兒,她也曾想過要將女兒帶回來。她偷偷去看過趙蕾幾次,看她像個小公主一樣驕傲跋扈,對任何人都是頤指氣使的模樣,最終陳玫放棄了這個念頭。

自古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蕾蕾離開趙家,根本不懂得如何生存。

她不知道宋佳麗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她藏得那麼好,即便是至親也從未透露過半個字。當宋佳麗大聲質問她,是和趙國棟合謀,還是她一個人的主意時,她知道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為了蕾蕾,她跪在她面前,哭著求她,可宋佳麗依舊無動于衷。

她說,「陳玫,你偷了我老公還不算,還偷我女兒,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陳玫毫無尊嚴的跪在她面前,「你怎麼對我都無所謂,可蕾蕾怎麼說都是你養大的,你行行好,讓她留在趙家。」

「你是母親,你心疼蕾蕾,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女兒,她有遺傳病,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卻帶著她四處漂泊。我不會放過你們母女的,趙蕾的好日子也過到頭了。」宋佳麗情緒有些激動,推開陳玫想要離開。她現在最迫切的就是去找愷璇,去找回她的女兒,然後,將這些年來虧欠她的統統還給她。

可陳玫哪里肯讓她離開,她發瘋的抱住她的腿,哭號著讓她放過蕾蕾,然後,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撕扯間,宋佳麗腳下一個不穩,整個身子就摔下了天台。

陳玫眼睜睜的看著她掉下去,整個人都傻了。

其實,這充其量算一場意外,連意外傷害罪都夠不上。可是,她不敢說出來,為了隱瞞蕾蕾的身世,她選擇了沉默。

或許,這樣對愷璇不公,或許,她太過自私,可是又有哪個母親不是自私的呢。

當法官宣布死緩的時候,她心如止水。可是,當愷璇撕心裂肺的叫著她媽媽的時候,她的心卻一次次的抽痛。她知道,她不配這個稱呼。

「愷璇,愷璇。」陳玫躺在床板上,一遍遍的叫著她的名字。對于愷璇,她虧欠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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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趙家的別墅被布置的格外富麗堂皇,美食、美酒、美人應有盡有。趙老爺子一身鮮麗的壽星服,在趙蕾和趙國棟的攙扶下從樓梯上走下來,望著高朋滿座,滿是褶皺的臉上堆滿了笑意。

從市府要員、軍隊高官到商業名流,市數得上號的,沒有一個缺席。在市,還沒有人不給趙家幾分薄面。

天蔚一身淺灰色純手工西裝,俊朗優雅,無論在那里都格外的耀眼。他對這個壽宴,別說一點兒,就是半點兒也不敢興趣。可是,他的太上皇爺爺要來,他只能作陪。

「老趙。」藍爺爺雖然年過古稀,身子卻十分硬朗。走到趙老爺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忘開著玩笑。「這一晃眼的功夫,你都八十了。」

他們身邊站著幾個當年的老戰友,都是上將的軍餃,酬在一起也別提多熱乎。「是啊,老藍,我還記得當初我們打錦州,打沈陽,沖鋒陷陣的時候呢。」

「那是啊,那時我們可還是壯小伙呢。」藍老爺子哈哈大笑。

「爺爺,您現在也是老當益壯。」天蔚扶著老爺子,說著討喜的場面話。

「哎,現在不行嘍,老了老了。」藍老爺子笑呵呵的擺擺手。

「這是孫子吧?」一旁的孫老將軍笑眯了眼,上下的打量著藍天蔚。「真是一表人才,老藍,你可是好福氣啊。兒子有出息,孫子更有出息。」

「就是個不省心的臭小子。」藍老爺子謙虛的回應。「藍爺爺,您就別謙虛了,天蔚哥可是公司的亞太區總裁,多少名門淑媛心中的白馬王子。」趙蕾笑著插了一句.

孫老轉身看蕾蕾,也是笑。「哎呦,蕾蕾都長這麼大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可是越來越漂亮呢。」

「謝謝孫爺爺。」趙蕾臉頰微紅,眼角余光不著痕跡的掃了眼藍天蔚。後者依舊是冷冷的面容。

「我說老藍,老趙,你們兩家不是找八輩子就定了親事嗎,怎麼也不見請我們喝喜酒啊?」另一個老將軍插話。

「快了,快了。我這不是心疼孫女,舍不得嫁掉嗎。」趙老爺子拉著趙蕾的手,寵愛的拍了幾下。

「怎麼嫁到藍家就能受委屈啊!」藍爺爺故意板起臉,作出一副生氣狀。「我可比你這個親爺爺還要疼蕾蕾呢。」

說說笑笑間,壽宴正式開始,賓客入座,主持人走上台。

「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年月日,我迎來了趙老將軍的八十歲壽辰,在此,我僅代表趙老將軍一家對各位來賓的光臨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今晚的壽星,趙老將軍。」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趙老爺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笑著走上台。說了幾句客套的場面話,話剛說了一半,鋼琴聲十分不合時宜的緩緩響起,低沉而緩慢的節奏,伴隨著陣陣平靜和諧,似乎把人們代進了莊嚴肅穆的教堂中,靜靜等待著即將開始的「安魂彌撒」。竟然是莫扎特《安魂曲》。

全場赫然,賓客們面面相覷。這琴聲好像帶著魔力一般,勾住人的魂魄,耳邊似乎響起牧師文成的祈禱,「主啊,請賜予他們永恆的安息吧。」

鋼琴旁的女子,一身黑色晚禮服,長發隨意的披在腰間,映的臉頰格外的白皙,姣好的面容不帶絲毫表情,與她所彈奏的曲調倒是十分的相配。

場中的賓客開始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趙家在市可是有頭有臉的,卻在趙老爺子的壽宴上演了這麼一出,趙家的臉,可是丟大了。場中的記者,媒體不在少數,估計明天就回成為各大報刊雜志的頭版頭條。

台上,趙老爺子的臉都氣綠了。趙國棟站在台下,望著鋼琴旁的女子,臉色也是冷的駭人。陳愷璇,她究竟想做什麼,唯恐天下不亂嗎!

「你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他大步上前,一把將愷璇從鋼琴旁拉下來,揚手一掌。

愷璇仰頭,冷冷的目光,毫無畏懼的迎視著他,只等著那一掌落下。可是,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一雙有力的臂膀,從身後拉住了趙國棟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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