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玉靠在船上屋子的一掛竹編涼席簾子窗前,一張小巧精致的紅木茶幾旁,那日大風中手腳上受的傷涂了止腫消痛的白玉膏後大好了很多,船開得很快,小黛玉撩起窗上的軟草席簾朝江面探眼望去,家鄉姑蘇已遠,目不可及,取而代之的是寬闊江面的雲起煙生,秋盡時節,天氣陰雲,江面陰雲氤氳難散,無邊無際。
雪雁細心遞了一杯養生紅茶在小黛玉跟前,茶湯澄澈透明,溫潤晶瑩,還冒著團團繚繞不散的霧氣。
「叮咚!」淚珠落茶的清越而響,兩滴清淚濺入小手捧著的茶湯之中,濺起幾點溫濕水花,一觸肌膚冰涼。
「姑娘,你又在想老爺了!」跪坐在茶幾旁的雪雁眼里見了小黛玉這般情景,心里難為,嘆憐著勸了一聲。也可憐這個小小女孩,七歲兒童,長得這般冰清玉潔,入水透明的仙子女孩兒,本該還是享受著兒童那無憂無慮的童真年代,現如今卻年幼喪母,要寄身他鄉他水。
雪雁不說還好,小黛玉心里雖很想念不得已別離的父親,情緒上還好歹控制得住,而雪雁這一點破,小黛玉細細嗚嗚的情不自禁哭出聲來,腦海中再度回想起姑蘇別父一幕來︰
那日,林如海站在渡頭看著船上小黛玉,神情黯然道︰「你今兒離去,自安居在外祖母府里,家里的事,你就不要牽掛了。你不要牽掛我。你雖年小,七歲女圭女圭,我也舍不得你,而如今你母親去了,我漸年老,再無續弦再娶之意,我尤勞心恐你待我身邊,萬一事故,無為依靠,難為長計。你外祖母家又是世代來極好享受的,外祖母既有意接了你去,想必待你也是極好的,你去了,也了了我一樁心事。唉,……」林如海頓了頓,接著說︰「去那邊,爹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應衣食行動,處處留心,時時在意方好。」
林如海囑托完黛玉,便讓黛玉進了船艙內歇了,自己別去跟賈雨村辭別。小黛玉自此便與父親相離,再見之日,不知何時!
黛玉思畢,不禁泣聲接續,干咳了起來。
雪雁最愛護珍惜這個冰清玉質的小主子,趕的從席團上爬起來扶了小黛玉給她輕輕地揉拍著背。
陰雲見面,急船之上,賈雨村雄離船頭,俯瞰高船下急湍如飛,一想他日依權傍勢,升官發達,反思舊時光里幾十載寒窗苦讀,懸梁刺股,麻衣蔽體,賣字果月復,胸中思緒思緒難平,受舉薦于林如海之命運轉變一幕,在胸中陣陣翻騰,思緒一時難平︰
自己登船之日,林如海恩公佇立岸邊,「雨村兄此去,有她舅父介紹,必定想也是能得個行頭官職的,我只在這里預祝你一帆風順,早得良職。小女自幼體弱多病痛,身子多虛,路上還望雨村兄多多關照。」林如海對船上賈雨村打恭,眼眶之中,年將半百之人,竟有些濕潤來。
自己蒙得良薦,受得托書,胸中功名抱負在望,心里炯炯地就騰起一股一展抱負的豪情壯志來;興致當頭,不禁面色神韻三味俱佳,答應事情起來,也是不做絲毫推辭,便一腔熱血,滿心答應下來︰「賢弟自是放心,黛玉這孩子一路上就交給鄙兄了。」
當下之時,船家開動了行船,帆漲得鼓鼓的,船尾劃出一股股激流由激動慢慢變得平靜起來,直至水花毫無蹤跡歸于江面。而船上鼓鼓的帆,就像自己胸中燃起的陣陣立業之火。
轉顧漫眼江煙,船的馬達寒秋的寂靜中熊熊作響,賈雨村昂首挺胸挺挺地站在船首,高昂眉宇迎著浩浩江風亟待一派命運作為的到來。
小黛玉掩了那一掛竹編涼席簾子坐了,雪雁將手里端著的一杯茶在黛玉跟前的紅木小幾上放了,還有一個年級閑長的,正是黛玉女乃媽子王嬤嬤,此時也極殷勤地在一邊服侍著。
「姑娘,好歹喝口茶潤潤喉吧。你這樣哭傷了心,老爺若是知道了也要跟著傷心呢!」雪雁自上船就見小黛玉眼圈濕潤潤的紅了兩眼,止不住哭聲,心里又是自嘆,又是憂心,愁著眉兒把手中的茶換過一杯新茶後遞與小黛玉。
小黛玉看那茶水默默幾許,方才靜下些心氣接過了茶在手里,看那澄紅明澈的茶湯,「嗚」一聲將杯子放下在面前小巧精致的紅木小幾上,一條盛放白蓮的手帕子掩口長長深深地抽泣起來。
「姑娘……!」雪雁見小黛玉這番情景,欲言,只好又止,叨叨地自言自語似說了一聲「再過這半日就到金陵了呢」便靜默地在一邊自己坐下了。
這樣子船家載著幾個人一路破水行舟,直來到金陵渡頭。
賈璉領著五六個賈府的小廝並幾頂轎子、馬車早在那渡頭候了。
一見小黛玉的船來,幾個小廝便上了那船去接小黛玉隨身帶來的一些行李。賈璉帶著幾個小廝就直與早站在船外的賈雨村搭訕著,又和賈雨村一干一起把小黛玉接出船艙。
賈璉與小黛玉是初次相見,自是各各認了一回,寒喧問候不在話下。
賈璉長得貌俊爾雅,又仗著賈家財大權高,又是素常女人窩子里廝混出身的風流胚子,見過的各人殊多,這次見到了小黛玉,黛玉雖小小年紀,然賈璉還是不住自嘆是從未見到過的上品人物,不僅人貌品骨與別個不同,更是有那一股一望而讓人失魂奪魄的月兌塵忘俗落定塵外的天然之氣。那種氣骨高格,靈勝煙雨的山靈水秀婉幾多,貌汲嵐山水氣約難媲,用一言「美」字形容太俗,嘆一襲「態」始難盡,卻盡是純淨得讓人想不起一絲一厘的不敬,卻盡是嘆妙望為觀止,只念塵世間只有此女一個,再生不出第二個來的!
賈璉雖色,品流許卑,對賈家內事,還是很君子之為的,為賈家前前後後、里里外外,盡職盡責,做過很多得力的事情。因此,也得到賈家老祖宗賈母的喜愛,府上外頭處事多給他去處理。凡事交給璉兒,老太太賈母但凡放心。
姑蘇有個外孫女兒林黛玉,小小年紀,才貌名聞江南,外祖母金陵史太君賈母早有听聞,愛女賈敏未逝之前便每常惦念此外孫女兒,盼一日愛女攜小黛玉來金陵探親一睹小才女之美,卻因愛女體弱之故久未如願。
而今愛女早逝,賈母更是疼惜愛憐小黛玉之心切,盼得小外孫女兒早來身邊躬親養育,不廢小外孫女一身天資秉賦。
因此,派人去金陵渡口接小黛玉的事賈母很為上心,賈母唯求派去接人的人做得最好。
此回接小黛玉來賈府的事,老太太也是特地派了賈璉來,方才放了心——
青色疑黛作品分割線——
欲知小黛玉與素未蒙面的老祖母相見何如,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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