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黛玉大婚,而且是御賜的姻緣,嫁的是尊貴的王爺,成了尊貴的王妃,又是皇上的干女兒,一個王妃的身份就讓寶釵眼紅心憎得七竅生煙了,更那堪多了一個公主的身份,自己賈府上就低人一等,處處輸給黛玉,寶釵怎能不氣!如今入了宮做婢女,又是終身卑賤的奴才命,寶釵就更坐立不安,心里盤算著對付黛玉了。
往昔在外面要處處讓著她,因為她是賈母的親外孫女,北靜太妃的愛護之人,南安王妃想巴結之人,皇上賞識的江南才女,自己只好默默無聲,討好巴結她,如今臉面上的假仁義早已一壺沸水在自己與她之間揭開,黛玉她也早不相信自己。寶釵想彼此扯破了臉,自己深陷宮女,更靠不上外邊那些如自己一般臭味相投的虛作之人,正好明著去跟她斗,反正自己是前程難計了,更不用說著客氣話招待黛玉。倒早恨不能想著有朝一日把這個處處比自己強,處處搶了自己風光的黛玉也拉下水被皇後貶做宮女,嘗一嘗自己的此刻的感受。
表面上表現得恭恭順順,心眼里的壞水卻一肚子一肚子的增長的寶釵,皇後殿里正給皇後洗著腳,手上的動作極盡得輕柔,心里對這個廢了自己青雲之志女人的嫉恨卻早已生起了一把熊熊撲不滅的火。一邊不公平的站著的是皇後的心月復紫雲。
皇後陰沉一張臉,她似乎臉上從來就沒有笑過,這樣的表情僵硬,就如僵尸火木乃伊,好像天生下來就不會笑,毫無感**彩可言的,皇後開口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皇上又多了個女兒了。」
寶釵忖度皇後心里此刻正恨死了黛玉,只有自己的樂兒才識皇帝的女兒,哪能容得下多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兒,心里面歪腦筋轉動著車輪,便抬頭諂媚一笑,濃濃的凶惡,別有用心的附和道︰「皇後娘娘,她是那般子的公主!只有我們平樂公主才是我朝真正的公主,別人認她,我還不認她這個公主呢!還勞什子嫁什麼王爺,一個病身子,又是有事沒事裝多愁善感的,我看嫁過去未必有那個命,趕明兒水溶就把她給休了!」
皇後冷笑︰「看來你和她接的恩怨還很深啊,本宮正希望這樣呢。」
寶釵听了皇後的話思索了一番,她入宮為婢心有不甘,後宮深深自然不是自己一輩子的路,自以為想自己這樣才智姿色的,自然不會長久如此,多為自己謀算,有朝一日青雲直上,就是把皇後又如何,還不是照樣把她踩在自己腳下,勾踐三年屈辱,臥薪嘗膽,終滅吳洗恥,自己的洗腳屈辱,也自當雙倍奉還給予自己這侮辱的人。
便道︰「皇後娘娘,我忽然想到一個計謀,不知該說不該說。」
皇後一語未發,金盆中的一只腳卻無情的往上踢起,正踢了寶釵頭上,寶釵當下被踢倒在地,身上濺了滿身的髒水,天氣寒冷,忽而,滴水成冰,寶釵只不住顫顫發抖,眼里淚水蓄了很久,也不得落出落。
紫雲在一邊看了臉上是得意的笑。
寶釵咽淚,打落的牙齒只好往肚子里吞,說不得一字一句。只得收拾了情緒,臉上的溫和淺笑,依然如故,走到玉坐前,蹲下,紫雲往里面加了上好的溫熱泡花香水,寶釵依然細細的洗。
「大膽之婢!竟然敢在本宮眼前玩心機!有什麼話你就說來,莫說本宮沒有把你教好,沒有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皇後目光凌厲,刺著寶釵寒栗的眼神。
寶釵趕緊伏地而跪,頭搶地,哪里敢正視皇後,雙唇顫抖著道︰「皇後娘娘恕罪!寶釵只是處處為皇後和公主著想,這才冒犯了皇後娘娘鳳威,寶釵下次再不敢繞彎子多廢話了,再不敢了!」
「算了,知錯就好。有什麼法子,快點說來,休在本宮面前賣弄聰明。」皇後陰冷,蒼白的臉上紋絲波瀾不起。
「如今皇上安排那個賤人到水溶的身邊,莫不是想套牢北靜王府的勢力來與皇後娘娘抗衡罷了,皇上現在是孤掌難鳴,正是拉攏自己當初昏糜之際趕走的那些愚忠王臣鞏固勢力的時候,皇後娘娘萬不可袖手旁觀看著皇上重整旗鼓,暗蓄實力,皇後娘娘,你想過與南安王府聯合沒有?」寶釵自知自己說出此話福禍難捕,最後一句只低頭蚊蠅之聲。
皇後惡瞟一眼跪伏在玉坐下的寶釵,慢慢的合上眼,閉目養神。
寶釵良久沒听到皇後的聲音,恐懼的悄悄抬頭瞄了一眼皇後,見皇後此番情態,自然知道皇後的意思,每當如此表情,便是默許的意思,寶釵便接著說下去,「皇後娘娘,若和南安王府表面聯合之意,南安王在外,皇後娘娘在內,內外聯手,挾制皇權,先挾天子令諸侯,利用皇上職權,一步步打擊異己,再平天下,便順暢自然了。」
皇後听了點點頭,嘴角滑落出一句贊語,又鼻子里呼出一聲嘆息,「有點意思,繼續說下去,你倒是去招惹南安王,作如何收場,南安王可不是吃素的啊!」
寶釵見皇後有點心動,便接著獻計︰「南安王那邊,勢力再強,也是由人挺著的,是人就有缺點。皇後娘娘,釵兒有一條可以一試的微妙之計,不知」寶釵正想著自己該說不該說,眼前浮現出方才皇後出腳踢自己的場景,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里不比外面,謙和偽作難以討好,便省去謙辭,說道︰「釵兒曾與黛玉相處很長一段時間,朝夕一府,事事多少是知道一點的。釵兒知道喜歡著黛玉的人,並非只有水溶一人,還有一人,正是南安王府的水木。此男子甚至于先遇見黛玉,更可能比水溶先愛上她,或許還更痴情……」
釵子還沒說完,紫雲在一邊笑語尖酸,冷刻一聲道︰「寶釵妹妹難不成想用美人來離間南安王府與北靜王府的矛盾,讓他們狗咬狗,然後我們只須在一邊看好戲,坐收漁利即可。你可真毒啊,畢竟六七載的姊妹也算計到要我們將她投井,看來我是很小瞧你了!」
寶釵不能不對紫雲謙和一張虛偽笑臉,紫雲面前自己是低一等的,又笑得如一朵妖紅的罌粟,「紫雲姐姐只想到其二,卻忽略了其二。」
紫雲一臉羞怒,咬著牙道︰「還請寶釵妹妹悉數說來,何必遣詞造句諸多嗦。」
寶釵不敢與紫雲爭勝,便依然低頭面向皇後,恭順乖服,「表面上出手從中幫助南安王,實際從中探清南安王真正反叛內幕,插入皇後娘娘的眼目與權謀,步步為營,點點移花接木,整個南安王勢力照樣只是為皇後娘娘而用而已。」
皇後哈哈的冷笑聲在陰沉的皇後殿響起,「如何打算,釵兒過來,」皇後向寶釵伸出一雙蒼白僵硬的竹節之手,寶釵便起身,皇後攜寶釵在自己身邊一張矮椅上坐了,笑道︰「釵兒可如何對付水木和水溶啊?」
寶釵矜持一會兒,賈府上習慣了偽飾的嫻靜安然再次爬上心頭,「皇後娘娘,釵兒去一趟南安王府,讓釵兒見一見水木王爺。」
「然後呢?」皇後伸手攜了寶釵的雙手,冷冷的親切。
「皇後娘娘絕頂智慧,這些釵兒知道皇後娘娘會自然從長計議,一時急不得。」寶釵淺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