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兆就是凶兆。
太建十三年底,陳宣帝忽然傷風感冒,到了太建十四年正月五日,疾病日趨沉重。詔令太子陳叔寶與始興王陳叔陵、長沙王陳叔堅一同入宮侍疾。陳叔陵心懷不軌,對掌管藥品的官吏下令說︰「切藥草的刀太鈍了,應該磨一磨。」懶
盡管御醫千方百計醫治,太子陳叔寶與柳皇後無微不至地待奉陳宣帝,但是陳頊的病依然日重一日,正月初十,竟然在宣福殿駕崩了。時年五十三歲。
遺詔說︰「朕自患病以來,時間還不到十天,醫藥不起作用,便病危不起了,人的生死壽命都有定分,朕又有什麼可說的呢?衹是我統治天下,已有十四年,的確是具有美德而不自夸,每日謹慎小心地處理政務,知道宗廟社稷責任重大,認識到帝業守成的艱難。但是邊境頗多憂患,人民不得安寧,正要蕩清四海,統一天下,然而大志不能實現,九泉之下遣恨無窮。皇太子叔寶是朕的嫡傳後裔,年輕有為,繼承皇位大業,社稷已有君主。群公卿士,朝廷內外文武官員,都要傾注心力,共同竭力輔助朝廷,平常往來迎送處理政務,都要盡忠誠的節操,當官盡心職守,建立輔佐朝廷的功績。一定要精誠團結,不要違背朕的意願。凡是喪葬事宜,都要遵從節省的原則。金銀一類的飾物,不必埋入墳墓中,陪葬的器具,一律用瓦器制作。只要做到節儉而符合禮儀,不得因豪奢而違背制度。新君掌權太後避位,已經有通行規定,帝王因公除喪服的制度,全依據舊有準則。在朝任職的百官,三日後臨朝,地方的各級長官,五等爵位的諸侯,都各自執行自己的職守,一律停止赴朝廷奔喪。」蟲
陳宣帝駕崩了,次日,陳叔陵命令左右隨從到宮外取劍,隨從沒有明白他的用意,取來他朝服上作為裝飾用的木劍進呈,陳叔陵見了大怒。陳叔堅在一旁,看到了陳叔陵的所作所為,懷疑將有變故,于是就暗中監視陳叔陵的舉動。此時陳宣帝遺體入殮,太子俯伏痛哭。陳叔陵乘機抽出切藥刀向太子砍去,砍中了太子的頸項,太子昏倒在地;太子生母柳皇後趕來救護太子,也被陳叔陵砍了數下。太子的女乃媽吳氏從後面扯住陳叔陵的胳膊,太子才得以爬起;陳叔陵又抓住太子的衣服,太子奮力爭月兌,才得免于難。陳叔堅撲上去用手扼住陳叔陵的脖子,奪去他手中的刀,然後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就用他的衣袖將他捆在柱子上。當時女乃媽吳氏已經扶太子出殿躲避,陳叔堅就去尋找太子,向他請示對陳叔陵如何處置。陳叔陵健壯有力,奮力掙月兌衣袖,沖出雲龍門,乘車馳還揚州治所東府城。他召集左右隨從阻斷通向宮廷所在台城的青溪道,又下令赦免東府城囚徒以充當戰士,散發金帛錢財賞賜戰士,又派人前往新林,追還他所指揮的軍隊,並親自穿上甲冑,戴上白布帽,登上城西門招募百姓。他又征召宗室諸王和將帥,但無人響應,只有陳伯固單槍匹馬來投奔,協助他指揮軍隊。陳叔陵的軍隊大約有一千人,打算佔據府城自守。
當時陳朝軍隊都被部署在沿江一帶防守,宮廷內兵力空虛。陳叔堅啟奏柳皇後,派遣太子舍人河內人司馬申以太子的名義征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入宮接受敕令,統率步、騎兵數百人進軍東府城,部署在城西門外。陳叔陵惶恐不安,派遣記室參軍韋諒把他的鼓吹儀仗送給蕭摩訶,並對他說︰「如果你幫助我舉事成功,我一定任命你為輔政大臣。」蕭摩訶騙韋諒說︰「必須讓始興王的心月復大將親自來說,我才能听從命令。」于是陳叔陵又派親信戴溫、譚騏來到蕭摩訶軍營,被蕭摩訶抓起來送往台省,斬首後于東府城示眾。
至此,陳叔陵自知不能成功,于是回到府內,把妃子張氏和寵妾七人沉入井中溺死,然後率領步、騎數百人從小航渡過秦淮河,準備逃往新林,再乘船投奔隋朝。走到白楊路,遭到朝廷軍隊截擊。陳伯固看見朝廷大軍來到,就躲進街巷想獨自逃命,陳叔陵發現後驅馬拔刀追趕,陳伯固只好又和他一起返回。陳叔陵的部下丟盔棄甲,紛紛潰逃。蕭摩訶的部下陳智深迎面把陳叔陵刺落馬下,陳仲華上前就勢割下首級,陳伯固則被亂兵殺死;一場混戰從寅時開始到巳時才被平息。事後,朝廷將陳叔陵的兒子全部賜死,陳伯固的兒子免死降為平民。陳叔陵的同黨記室參軍韋諒、前衡陽內史彭、諮議參軍兼記室鄭信、典俞公喜也一起處死(彭是陳叔陵的舅舅。鄭信、韋諒是因為受到陳叔陵的寵信,經常參預謀劃。韋諒是韋粲的兒子)。
十三日,陳朝皇太子陳叔寶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叔寶,字元秀,小名黃奴,是高宗的嫡長子。梁朝承聖二年十一月戊寅出生在江陵。次年,江陵淪陷,高宗被遷徙到關右,留下後主住在城。天嘉三年,後主回京城,被立為安成王世子。玉塵元年,被授任為寧遠將軍,設置佐史。光大二年,擔任太子中庶子,不久升為侍中,其余職位照舊。太建元年正月甲午,被立為皇太子。
叔寶在太極殿受群臣朝拜之後,下詔道︰
「上天降下禍殃,大行皇帝突然拋棄萬國,人們拉著喪車捶胸頓足地號哭,不能挽回。我以哀傷孤獨之身,繼承皇位,如同過大江,不知如何渡過,正依賴各位公卿,來輔助我逭寡德薄能之人。思慮傳播先人的德行,遍及到百姓,凡是遠近的人,都來參與革新。可大赦天下。在位的文武官員和察舉孝悌力田而為父親後嗣者,都賜給爵位一級。孤老鰥寡不能養活自己的,賜給谷粟每人五斛、帛二匹。」
任命侍中、翊前將軍、丹陽尹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右衛將軍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鎮西將軍、荊州刺史礬鏨進號為征西將軍,平南將軍、豫州刺史任忠進號為鎮南將軍,護軍將軍沈恪為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平西將軍魯廣達進號為安西將軍,仁武將軍、豐業刺史童去宣為中護軍。乙丑,尊崇皇後為皇太後,宮名為弘範。丙寅,任命冠軍將軍晉熙王叔文為宣惠將軍、丹陽尹。丁卯,立弟弟叔重為始興王,奉行昭烈王的祭祀。己巳,立妃子沈氏為皇後。辛未,立皇弟叔儼為尋陽王,皇弟叔慎為岳陽王,皇弟叔達為義陽王,皇弟叔熊為巴山王,皇弟叔虞為武昌王。壬申,侍中、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鄱陽王伯山進號為中權大將軍,軍師將軍、尚書左僕射晉安王伯恭進號為翊前將軍、侍中,翊右將軍、中領軍廬陵王伯仁進號為安前將軍,鎮南將軍、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進號為征南將軍,平南將軍、湘州刺史建安王叔卿進號為安南將軍。任命侍中、中書監、安右將軍徐陵為左光祿大夫,兼太子少傅。
二月,定皇上謐號為孝宣皇帝,廟號為高宗。高宗在野之時,便有宏大器度和干練才略,當他即位為帝時,的確允合天意人願。梁朝喪亂,淮南一帶的土地全被北齊佔領,高宗在太建初年,志在收復舊有疆土,于是運用神機妙策,授命將帥出兵,至于戰勝敵軍攻取失地,捷報相繼而至,最終收復了被侵佔的土地,功績實在豐厚。等到周滅掉齊,乘勝掠取土地,又進攻到長江邊上。
史臣說︰高宗器度弘偉寬厚,也有帝王的器量。世祖明白自己的繼承人仁厚柔弱,不可以將帝位傳給他,高宗的地位相當于周公姬旦,世祖又存有吳太伯謙讓的情懷。當他病危不能痊愈時,將國家大事完全委托給高宗。高宗繼位後,國家事務治理允當,選派將帥出兵北伐,攻克淮南一帶的失地,開拓疆土,使國內安寧。統治國家十多年,志向遠大而意氣驕逸,因而招致在呂梁全軍覆沒,喪失了大量兵員。江東的削弱,大概這是重要原因。嗚呼!高宗的功德不及文帝,智謀不及武帝,雖說所得所失都是因為個人,但也是因為缺乏防御敵人的策略。
詩曰︰
治理江南十四年,輕瑤薄役墾荒田。
收復淮南拓疆土,與周爭地喪兵員。
毛喜忠言悔不納,宇文詭計白看穿。
四海蕩清雖是夢,豐碑永在矗人間。
十九日,陳朝任命長沙王陳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爵綏遠公,並把始興王陳叔陵的萬貫家產全都賞賜給他。又任命司馬申為中書通事舍人。
當時陳叔寶傷勢很重,居住在承香殿休養,不能臨朝听政。于是皇太後就住在柏梁殿,百官大臣稟奏的國事政務,都由皇太後裁決處理。
正是︰
叔寶刀傷不听政,婦人裁政柏梁殿。
未知皇太後是否歸政于陳叔寶,請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