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義門陳氏雖然無法解釋近親通婚的不利之處,但已經注意到近親婚姻的巨大危害,禁止同姓通婚巳是共識。斟司與本家子弟斟佔新婦,強調同姓不婚,尤其是不能與本姓的孝婦結婚。陳崇常說「同姓的男女,即便絕無血緣關系,要是結婚,也會被視為‘以兄妹為夫婦,這是絕不允許的。」陳坦也常說︰「婦道乃家之所由盛衰,須詳訪擇。……保我宗嗣,成我家業,咸托于婦,可不慎歟?」懶
為了得到其他鄰近村村落在通婚及通婚對象上的支持,以維持家族的婚姻關系和促進家族穩定發展,義門陳氏常常給予鄰里一定的幫助。
常有貧者窘迫稱貸與義門陳,家長陳崇當即答應,以濟貧其急。也不明確規定返還日期,但憑他們自己主動償還。即使有的遷延日久,不得不催,也從不逼迫,貧其農民,對此感激涕零,常常主動償還,從不負義門陳……至于村鄰有疾病,便常常給予扶助;有死喪,則給接濟;有橫逆禍患,代之驅逐;有冤抑莫伸,代為辨白,因此十鄉八鄰,對義門陳氏,莫不稱頌有加。對于聚居義門陳氏而言,由于與鄰近異姓村落締結了良好的關系,因此,在通婚一事上,也就游刃有余了。
而今巳至冬未臘初農閑時節,四鄉迎親娶婦的不在少數,常常有不少迎親隊伍從陳家門前走過,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蟲
陳朋也在計劃給幾個未婚子弟在臘月的黃道吉日迎娶。陳珪既然看上了李小姐,一起舉辦,豈不妙哉。雖然家法有雲︰男至二十以上方可成納,但陳珪屬于特殊情總,變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對于斟佔好陳珪的新婦,陳朋成竹在胸。
但見他置辦了一份厚禮,雇了輛小轎,往康家趕去。
接到義門陳氏陳朋的名帖,康玉曉得是為了愛女一事而來。本不想見,但因陳氏對其有恩,也就吩咐見客。
陳朋進得客廳,獻上厚禮,寒喧之後,李玉便開門見山地說︰「陳老爺是為斟佔一事而來的吧?很抱歉,犬女早巳許人,讓你失望了。」
陳朋道︰「還記得十年之前,我們幫你驅趨趕盜賊一事嗎?」
「怎麼不記得,要不是你們幫我將那些萬惡的強盜趕走,我的家產早被搶光了。多謝你了!」
陳朋又道︰「吾叔陳漢之子陳珪,聰明過人,才華橫溢,與你愛婦女,天造一對,地設一雙,還望恩準。」
正說著,康玉的愛女李妮妮走了出來,哭道︰「爸,我不要嫁給姓公羊的,我要陳珪……」
陳朋暗自高興。又道︰「令千金八字,與陳珪八字,天合地合,永結百年夫婦,您還是將令千金許給我家吧。要是不信,你可以將陳珪的八字與令千金的八字找算命大師合合八字。」說罷,陳朋遞上寫有陳珪生辰八字與李妮妮的八字的紅紙。
康玉接過。便吩咐管家︰「速給我請個算命大師來!」
陳朋又問「不知可有你先前答應的姓公羊的八字?」
李玉正待說話,一旁的李妮妮道︰「我有。」說罷,寫上八字遞給陳朋。
陳朋一看,驚叫道︰「哎呀不好,公羊氏八字里日支是羊刃,月支又有羊刃,配偶必早喪也!而且,此人提綱被沖克,不僅敗離祖業,而且克妻,雖然目前顯貴,日後必然敗落,李公听我良言相勸,切莫將如花似玉愛女,輕易嫁給他啊!」
一旁康妮妮听見,立即大哭起來︰「我不要公羊,我要陳珪……」
李母連忙哄起女兒來︰「乖,甭哭,甭哭,我要那個挨千刀的不把你嫁給公羊母羊。」
正鬧著,管家接算命大師來了。
那算命先生一合八字,便說康妮妮與公羊八字不合,而與陳珪天合地合,宜結為夫妻。而且陳珪吉星高照,日後出將入相,當不在話下。
康父聞說,沉吟半響,終于說道︰「就實力來說,公羊氏目前比你們義門陳氏強多了,而且我的女兒嫁到他家,不用勞動什麼的。但既然女兒自己願意,你們陳家又對我有恩,就將她嫁給你家吧。至于什麼生辰八字,僅作參考,不足為憑。但是公羊氏倘若前來鬧事咋辦?」
陳朋把胸脯拍得山響︰「有我呢。他敢鬧事,我家二百幾十余人,豈是好惹的。上次那麼多盜賊來搶劫您老,我們不是將他們打死打退了嗎?」
「既然你如此說,我就放心了。」
陳朋大喜。
康妮妮破涕為笑。
公羊氏父親听說李玉悔婚,大怒,親自上門問罪,看見康妮妮死活不願意嫁給他的兒子,自覺無趣,又听算命先生一番說教他兒子什麼八字與李妮妮不合等等,又听說搶婚的是義門陳氏,對方人多勢眾,又受朝廷青睞,料想斗不過人家,只得罷了。
又經繁瑣的請媒、納采、問名、納吉、納幣、請期、很快就定下了親迎日期。
這年臘月的一個吉日良辰,艾草坪義門陳家門前,人山人海,都來祝賀義門陳五個兒子新婚大喜。
新郎官陳珪、陳贄、陳聳、陳瑞、陳林身穿大紅新郎官服,都笑盈盈的,端茶敬酒,忙個不停。
巳時時份,前有鳴鑼開道,中有「肅靜」、「回避」大紅官牌護駕,蒲塘場縣太爺騎著高頭大馬前來主持婚禮來了。
家長陳襄及陳家子弟,靡不歡喜。敲鑼打鼓,鞭聲震天。
巳時至正午時份,五位新娘的嫁妝陸續抬來了。尤其以康妮妮的嫁妝最為豐厚。被褥、帳衾、銅鏡、梳妝台、鍋碗盆鑵等等一應俱全,還有許多時興物品。
午末未初,五位新娘子陸陸續續坐著大紅花轎來了。
蒲塘場縣太爺可得意了。他還從沒一下子給五位新郎官主持婚禮呢!
婚禮在震天價響的鑼鼓鎖吶聲中開始了。
蒲塘場縣太爺斂去笑容,嚴肅道︰「婚禮開始,新郎新娘就位!——」
五對新婚夫妻聞聲,站成整齊的一排。
「一拜天地——」
五對新人跪下地來,給天地磕了一個頭。
「二拜高堂——」
五對新人朝各自的父母,跪了下去。
「三夫妻對拜!」
五對新人朝各自的丈夫、妻子拜將下去。有的踫到了老婆的頭,有的踫痛了老公的額,引起一片笑聲。
「禮成——」
霎那間鑼鼓鎖吶聲大作。
夜深了,喝得醉醺醺的陳珪拔掉新娘子的紅蓋頭,兩雙饑渴的嘴唇攪在一起。
剔銀燈同入鴛帳悄。
這康小姐和陳珪婚後,康妮妮放下大小姐架子,親自一廚勞動,男讀女織,小日子過得還相當紅火。
而那個公羊氏,還真和陳朋預測的那樣,他父親又給他娶了個大戶人家的女兒,陪嫁極為豐厚,但公羊氏在一幫狐朋狗友的引誘下,染上了吃喝嫖賭的毛病,他老婆被活活氣死。公羊氏在其父死後,便將家業揮霍一空。此是後話。
而陳珪在夫人的激勵和自己的努力下,科考及第,官至節度押衙使,康妮妮也隨夫赴任,成為陳珪難得的賢內助,一邊給陳珪生下五個兒子︰陳洽、宜、卜、績、繡。以及二個女兒︰陳紅、陳霞。子又生孫,孫又生重孫……不獨男方多子多孫,女方亦多女多福,真個是瓜瓞綿綿,世代永昌。
正是︰
古時也有自由婚,康氏陳珪恩愛深。
夫多兒子妻多女,瓜瓞綿綿萬代春。
卻說陳朋在給五位適齡子弟斟佔迎娶新婦之後,這年附近村落求問陳氏女為媳的也有十余家,都到了迎娶日期了。因此,陳朋忙得團團亂轉。
欲知義門陳氏如何嫁女,請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陳氏女兒今出嫁花轎一頂嫁夫家
話說義門陳氏自從陳旺建莊以來,聚族二百余人,嫁女就達三百多位。
這年七月,陳朋打開長生簿,發現有十位適齡女子巳到了侯他家求問之時。
陳朋連忙將她們另列一紙,以供他家求問之時,有備無患。
這天,陳朋正在山上和眾人一起挖地,忽然家長陳襄趕上山來,喊道︰「朋叔,快回家,求問女孩的來了。」
陳朋見說,火急火燎地趕回家,洗手畢,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會客室,一看,忙打揖道︰「原來是趙先生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趙先生笑道︰「親家風唄。」
陳朋大笑。
待陳朋坐下,趙先生獻上禮物,求道︰「犬子年巳十八,尚未聘婦,聞知義門陳的女兒極其孝順,欲為兒子擇一賢媳,還望先生成全。」
陳朋笑笑︰「好說好說。」
趙先生說︰「咱倆是朋友,你知道的,我家雖未大富,卻也是小康,義門陳的女兒嫁給我家,是不會吃苦的。」
「好,我同意。」
「麻煩朋友給推薦一個合適的。」
陳朋翻開長生簿,指著其中的「陳淑娉」說︰「就是她了。」
「她今年芳齡多少?」
「一十七歲。」
趙先生笑道︰「很好,很好,能讓我看一眼嗎?」
「可以。」
一會兒,陳淑娉來了。陳朋待趙先生看了陳淑娉幾眼,又打發她走了。
趙先生贊道︰「體態苗條,臉色紅潤,不錯,不錯。」
兩人便開始講定親的禮金、禮物。很快就達成了協議。
這一日,又有人上門聘女。
陳朋接待了他。
但听他說︰「俺姓周,家離此只有五十里。俺的大兒媳不孝,天天和婆婆頂嘴,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真個氣死我也。听說義門陳為忠孝之楷模,女兒也孝順無比,俺想給二兒子找個好媳婦,也教化一下那個頑劣媳婦。陳先生啊,幫個忙吧。」
陳朋笑笑︰「請周先生放心,只要符合聘女條件,保證沒問題。」
周先生忙說︰「俺家世代務農,也買下了數百畝薄地,雖比不上貴族,算是個小康人家,還望先生放心。」停了停,周先生又說「如你不放心,可到我家去看看。」
陳朋見他衣著不象個小康人家,有些顧忌,聞言便道︰「行啊。」
兩人走出門外,周先生請陳朋坐上馬車,兩人一齊朝周家駛去。約二個多小時,周先生便說︰「到了,請陳先生下車吧。」
陳朋下了車,舉目一看,見青山環抱,綠水長流,土地肥沃,森林茂密,不由贊道︰「此地風水不錯啊,不錯。那個高門大院就是你的家吧?」
「是啊。」
「你家的田地呢?」
「這周圍百來畝都是我的田。」
「呵呵,土地蠻肥沃肥沃的,不錯不錯。」
周先生極為高興。
正說著,響起叫罵聲,陳朋側耳一听,卻原來是媳婦在和婆婆頂嘴。
陳朋搖搖頭。
「快請進。」
宴席上,陳朋見周家的二兒子虎背熊腰,是個不錯的小伙子,當下答應下來︰「你家不錯,風水不錯,人也不錯。必發無疑,求親準了,準了。」說著,從懷里掏出長生簿,指著其中的陳蘭蘭道︰「蘭蘭年方十七,體格健美,和你二兒挺般配的。」
「謝謝。」
很書的,兩人就在宴席上說定了定親的禮金、禮物。
卻說東佳書院有個沈進,是附近人氏,因家貧,上了幾年私塾之後無力讀書,但其文才極佳,他父母便找到陳襄家長,請求讓沈進免費讀書。
陳襄與沈進談了談,見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便同意了。
後來,沈進在回家的路上,認識了義門陳的陳菊姑娘,倆人很快墜入了愛河。
這天,陳朋正在為嫁女操心,忽陳菊闖了進來,哭道︰「朋叔,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
陳朋大驚道︰「小菊你這是什麼了?來聘你的那戶人家家境很好嘛。你哭什麼哭?」
陳菊繼續大哭道︰「我不要,我要沈進,我要沈進……」
「哪個沈進?」
「就是東佳書院的那個。」
「他家可是個窮苦人家耶,太窮了呀,連書也讀不起,要不是老爺同意,他早種田去了。」
「我不管,我就要沈進。」
陳朋考慮了一下,說︰「沈進倒是個不錯的小伙子,既然你願意,就快叫他請媒人來。我另外再找個姑娘聘給聘你的那大戶。」
「謝朋叔。多謝朋叔。」陳菊歡天喜地地去了。
經請媒、納采、問名、納吉、納幣、請期、很快就到了沈進親迎大喜之日。
陳菊要出嫁了,而且嫁的是心上人,她別提有多高興了。與她同一天出嫁的,還有陳蘭蘭。
出嫁前一天,陳菊、陳蘭蘭的媽媽便例行給女兒開臉。只見兩母親各用一根較細的、用麻搓成的細線,一頭用嘴咬著,兩手套住另兩頭,形成交叉的三角,以此絞去女兒出嫁前臉上的汗毛。
開臉並非輕松愉悅之事,汗毛從肉里絞出來,小菊、小蘭都大聲喊痛,兩個媽媽撫模著十七八歲的黃花閨女嬌女敕的皮膚,安慰道︰「兒啊,甭喊,拔了汗毛,就漂亮了,就是新娘了,乖……」
待拔完汗毛,七大姑八大姨都異口同聲說比沒拔汗毛前漂亮多了,兩個少女這才破涕為笑。
想著就要出嫁了,就要離開生我養我的義門陳了,就要離開親愛的爸爸媽媽了,小蘭大哭起來。
受小蘭感染,小菊出大哭了……
眾人便陪著哭。
…………
就要上花轎了,陳菊、陳蘭蘭扯開喉嚨大哭起來︰
「親親(介)阿爸(是)親親(介)姆媽,女兒今天就要出嫁,再不能向您撒嬌,再不能給您倒茶,女兒要去那陌生的人家,迎接的也許是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