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沙發上,橫趟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在沙發的角落里,還斜枕著一個花甲老婦人。
從他們的姿勢看,他們都同樣睡得很安詳。
未名在心里露出笑意。他想,這家人的睡樣真是奇特,只是他們不該這樣睡著的。否則,到晚上寒氣襲來,呵呵,就大事不好了。
想到這里,未名跨一步探去。
然而當他剛剛蹲去,當他的手剛剛接觸那條手臂的時候,他便整個地呆住了。
那一瞬間,他的心跳突然間開始狂跳著,咚咚地幾乎要跳出胸膛。
那只手,已經僵硬了!
未名瑟縮著站起身,李婭道︰「他們都已經死了。」
比賽進入最後一節,雖然有著裁判的「巨大優勢」,但中托幫仍然落後四分。
當未名推開第五戶門,看到的幾乎是一樣的情景。
不同的,只是人的數量罷了。
這第五戶人家,只三個人︰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和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
老夫妻都抱著手,仰枕在沙發邊沿,身上都搭著一床厚厚的被子。
他們的視線,都對著前面牆上電視機。
青年男子就躺在他們身邊,躺在那地下柔軟的黃色毛毯上。
未名可以想象,兩個老人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的情景。他們困了,于是孩子給他們蓋上了毛毯。然後,他自己也在那一刻,在他們的旁邊沉沉睡去。
而他在睡去之後,便不會再蘇醒過來。
未名轉向身後,周列瑟縮著幾乎站立不穩。
他的眼神里,露出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未名心里的那種駭然已漸漸退去。他只感到一種憋悶在胸中升起,他只想趕緊找一片無人的曠野狂奔,去大口大口地呼吸室外的新鮮空氣。
他們于是都緩緩走出了屋子,走入了死寂的街道上。
李婭︰「我們不必走下去了,這顯然已經是一座死城。」
未名︰「這是一種怎樣的死法?我實在不懂。他們在臨死前,顯然並不知道自己會死去。他們都很安詳。到現在,在他們的臉上都沒有出現痛苦的表情,他們的確像是真正地‘睡著了’。」
李婭︰「這是一種更‘安樂’的安樂死,‘安樂’到可以讓整個城市,或整個社區的人在同一個時刻死去,而他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未名︰「你確定他們是在同一個時刻死去的?」
李婭︰「即使不是同時,也相差無幾。因為這個城市——不,應該是這個社區即便現在看來,也沒有任何不同尋常。」
未名︰「看來我們已經來晚了。」
李婭︰「不晚,但周列得趕緊離開這里,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球場上空的顯示屏顯示,比賽已經進入最後一節,比分是155︰159,中托邦仍然落後4分。
倒計時上顯示著最後一節的完整時間︰18分鐘。
在觀眾重新震起的吶喊聲中,最後一節的比賽已經開始了。
比賽仍然在以5對3的方式進行著。對于中托邦來說,光頭和長頭發的作用,恐怕遠遠地超過球員。
然而在未名悄悄地進入球場的時候,比分已經變成了199︰219,中托邦已落後了整整20分。
時間還剩下9分32秒。
未名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因為所有保安和觀眾,都已經沉浸在對比賽的巨大關注里。
從他們進入球場,經過籃板下,並在過道里站定,都沒有人向他們看上一眼。
觀眾的吶喊聲,已經從完全的助威,變成了嘆息加悲鳴。偶爾仍然會有人喊出「周列」的名字,但那聲音已經並不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