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婚姻是一座建築,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把它建成大廈。現在谷平想把它拆掉,又不想鬧出亂子,像爆破專家炸掉一座樓一樣,讓它原地倒下,不傷害旁邊的人和建築。這是一項高難度的技術。所以谷平小心翼翼,藏而不露。他不跟我多說話,因為他明白言多必失,他不想泄露心底的計劃。他不願意跟我吵架,那是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也許還有補償心理,既然注定要傷害我,何必再跟我斤斤計較?他不積極主動地跟我親熱,那是不想給我造成錯覺,更害怕點燃我的激情。就像對待一座樓,已經決定要炸掉它,誰還會傻到去裝修美化它?
這是多麼明顯的道理啊,我以前竟然沒有想到。高玉美啊高玉美,你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很能干,一切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忽略了你畢竟是個女人,再精明強干也不如男人,男人心里素質穩定又擅于計劃,一旦確定目標,他們會義無反顧地向目標挺進,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就像打仗,女人喜歡虛張聲勢,大舉進攻,勇氣有余而謀略不足。男人像獵豹,喜歡打埋伏,無聲無息地靠近對方,出手時迅如雷電。當然,獵豹也有獵豹的弱點,一旦被暴露它就只好全速追擊,它不能長時間奔跑,否則它會因為體內溫度過高而斃命。所以男人沒有女人耐力好。那我就跟他打持久戰,看誰熬得過誰。
谷平洗完澡出來了。以往,總是他出來我進去洗澡,然後把衛生間清理干淨。這次我不想那麼做。為什麼總是我做體力活?我也大學畢業,有自己體面的工作,事業做的不比他差,我不能再把自己當成低能的勞動力。
「你把衛生間清理干淨!」我對他說。
「你不是還要洗嗎?」他一邊擦濕淋淋的頭發一邊問。
「我現在不想洗,我呆會兒再洗。你不清理,怎麼上廁所呀?地上都是水。」
谷平看了我一眼,返回衛生間去。我一直以為谷平是不喜歡做家務的,看來真讓他做,也沒那麼難。我不能讓他覺得我故意找茬,我要裝出忙碌的樣子。我把衣櫃里過季的衣服都翻出來,想把它們疊好,放進另一個存放過季衣服的櫃子里。衣服翻出來我就後悔了,我根本沒心思整理它。床上堆得亂七八糟都是衣服,我突然煩躁起來。在外面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還要這麼麻煩,活得太累了。
那只貓看床上堆著衣服,過來湊熱鬧,在衣服堆里跳來跳去。我心情更加煩亂。「谷平,把你的貓抱走。」我沖衛生間喊。沒有回音。我丟下手中的衣服,到衛生間看,谷平已經把衛生間清理好。「貓把我的衣服都弄亂了。」我說著返身回臥室。谷平跟了過來。
「咪咪,乖,到我這邊來。」貓听話地跑向谷平。谷平抱起貓往外走。我下意識地問他︰「你去哪里?」
「我去看會兒報紙。」
「你不睡覺了?」
「你不是衣服還沒疊好嗎?」
「我不想疊了,貓給我弄得亂七八糟,我煩死了!」我坐到床上,看著那堆衣服。
「我幫你疊。」谷平放下貓,站到床前,有板有眼地替我疊衣服。他當過兵。當過兵的人生活能力都特別強。有人開玩笑說,當兵的人除了不會懷孕生孩子,其它女人能做的事情他們都能做。谷平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問我︰「放到哪個櫃子里?」我指了指衣櫃的最上層。谷平搬個子,為了不把子踩髒,他還細心地在上面鋪張報紙。谷平來來回回搬衣服往衣櫃里放。我站起來,想幫他把衣服遞過去,他就不用再跳下子。「不用,你去洗澡吧。」他說著又跳下子過來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