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曾是他兒時的臥室,媽媽媽總是陪著他讀書,給他講各種神奇的故事,稱它為「小天使的閣樓」,讓他一人留下來睡覺,訓練男孩的膽量和獨立意識。他七歲之前常睡在這里,稍大點則喜歡呆在這里,拿一堆泥巴隨心捏捏,在一疊畫紙上揮灑靈感。
這里曾是他的創意園,箱子里堆滿他的玩具,架子上擺滿他的作品,件件充滿童趣創意和靈感,可是現在布滿了灰塵,地上堆著些干掉的泥巴。這間專屬于他的小屋子,現在是做雕塑的工作間,確切說是他靜思的地方,他喜歡捏著濕乎乎的泥巴,梳理腦中混亂的思維,傾瀉心中繁雜的情緒,讓自己陷入沉思冥想。
角落里擺著一堆石膏贗品,其中包括老貝的這幅名作。他把石膏復制品搬過來,找出一張空白的素描紙,拾起地上剩半截的炭筆,回憶林中少女的風姿,準備參照這尊驚世之作,創作一幅西洋式素描稿,把她的眉目清晰地描繪下來,以備日後時時對畫懷人,並作為雕塑創作的藍本——那幅《風雨美人圖》太寫意了。
正在凝神構思的當口兒,忽然一個清脆聲音傳來,打斷他的沉思冥想︰「你家的大蔥放在哪里啦?」他听出是小郎中聲音,急忙收起畫稿轉身,小郎中早已爬上來了︰「你在這里做什麼啊?」然後好奇地環視四周︰「這個小房子真好玩。頂上居然有一個窗戶咧!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啊?」
「我在這里看書畫畫兒。」他趕緊扯布將雕塑蓋住,這個可是少兒不宜的。不料小郎中眼尖,早已發現他的秘密︰「這個漂亮的泥女圭女圭是誰?為什麼不給它穿上衣服?」
「這是我師傅的得意之作。不是小孩子的泥女圭女圭。雕塑是不能穿衣服的。」對于小孩的好奇問話,他三言兩語搪塞過去︰「沒有大蔥用洋蔥代替吧。羅瑟琳一向喜歡吃洋蔥。地窖里應該還有很多。」小郎中牽著他衣角嘟囔︰「我一個人不敢去地窖。」
他只好下樓去地窖中,幫他找出七八個洋蔥,然後教他如何料理︰「切洋蔥的刀上蘸些清水,眼楮就不會辣得流淚啦。」打發掉好奇的小孩子,他重新回到閣樓之上,拿起畫筆開始工作,不料才畫了三兩筆,小郎中又蹬蹬蹬跑上來︰「你家的橄欖油快用完了。我還要做美味的炸魚,要用很多很多橄欖油。你幫我去地窖里拿一些。」
他滿月復疑竇地看著他,很懷疑小孩故意找茬,想偷窺大人的秘密,照例找個借口搪塞︰「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好。海魚用清水煮過就好了。」小郎中眨巴眨巴眼楮,立刻找出一個新的借口︰「清水煮魚要放很多姜。你們家的姜不夠用啦。你陪我去市場上買姜。」
一邊說一邊伸長脖頸,眼楮不離那尊雕塑,啊,這雕塑看上去好逼真,很像師傅藏著的蠟像咧,好想把白布扯下來,仔仔細細看個清楚。唉,看他一臉賴皮的樣子,絕不肯一人獨自下樓,他只好夾起畫稿下樓,找借口帶小孩離開——閣樓是他的秘密領地,他不希望被外人闖進來︰「這里的光線太暗了,我們還是下去畫畫兒吧。」
他牽著他從閣樓下來,將梯子從樓梯口搬開,看看走廊上的西洋鐘︰「現在燒午飯還有點早,我們可以去讀一會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