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一年春季,社員在放開手腳地去用原始工具,木柄鐵頭大鎬。把家前屋後空余荒地都開墾起來,種上老玉米和蔬菜。
工作隊員管這種行為叫資本主義鎬頭荒。後來又簡稱小片荒。
那是在史青竹去公社輔導站以前的四五天時候,司馬青山領著一伙女青年在谷地鋤草。
又是那位面如豬頭小隊長的老張,來到這伙女社員頭頭司馬會計身邊。
站到一旁,神情嚴肅地說︰「司馬會計,你到這邊來,我找你有話說。」
老張倒背著手,清清嗓子,打起官腔來說︰「嗯,和你說個嚴肅問題,是關于走什麼路線問題?
是中國農業發展方向往何處去的問題?
已經到了不解決不行的時刻了,你看看這些數字……」
老張的臉上條條肌肉繃的緊緊的,兩支手顫抖的從兜里往外掏工作日記。
由于兜子口稍小,日記本勉強能放進去,往外掏,又心急。弄了一會兒,越急越弄不出來。
司馬會計有些不耐煩地說︰「唉,老張,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沒時間在這看你擺弄衣兜玩。」
司馬青山一句話把老張惹惱,他暴跳如雷的說︰「你什麼態度對待政府在農村兩條路線斗爭問題?
站在什麼立場上?」
司馬青山淡淡一笑說︰「老張,你不用發怒,我來告訴你;中國農業發展方向往何處去?對不起,這條不在我管轄之內。
你花二十元人民幣去趟北京,找毛主席問問,毛主席沒時間接待,你再看看劉少奇主席怎麼說?也許劉主席能接待你。
只要有人搭理你就好辦,準能比我知道的正確而且還多。
兩位元首不願接待你,到國務院去找周恩來總理,你提的問題歸那兒管。
至于走什麼路線,都是在那兒訂的。
我一點都不會說謊,不信你問問大家,念的那些文件听說都是從那里發出來的。你還想問啥直接說就行,用不著掏文件。」
老張是真發怒了,那個硬皮四十八開本子好象和老張叫勁。
越著急它的邊角和兜邊卡的越死,本子掏不出來,老張索性不掏了。
氣昂昂地喊著︰「你,你是什麼態度,你們刨那麼多小片荒,是不是走資本主義路線?你們小隊班子把社員往什麼路上領,還不值得深思嗎?」
司馬青山雖然沒有老張那樣生氣,但臉上的笑容一點都沒有了。
他不慌不忙地說︰「老張,有那麼嚴重嗎?
社員刨點小片荒只能解決添飽肚子問題。把餐桌上的野菜代食品撤下來,多吃幾口糧食,難道對這點上你也有意見?
老張,是不是你沒餓著過?啊我忘了,您是國家干部,吃供應糧的,咱老百姓管你們叫吃紅本的、舊社會,也就是十二年前,我爺爺管這類人叫吃皇糧的。對嗎?老張?
我說老張啊,我就不明白了,怎麼社員多種幾顆老玉米,你大會通小會點也就罷了,還找到田間來說事兒?我真不明白,刨點小片荒就是資本主義,吃包米葉子曲麻菜就是社會主義嗎?
那你怎不把你的糧食供應證交上去,也吃曲麻菜呢?
馬列主義尖朝外!我說老張啊,中央文件你看著不順眼的話,去找黨中央國務院,別拿老百姓撒氣中嗎?」
這位工作組在清辛莊包隊兩年多,第一次有小隊頭頭和他掰扯是非,氣的臉色臘黃,張了幾下嘴,沒說出一個字來,轉過身去要走前,扭頭甩出一句︰「好!好!我算認識你司馬青山,咱走著瞧。我還真不信這個邪,老右派我擺弄不泛,我要是敗在你小隊會計手下,我都不姓張。」
這位工作組,說完一串不在條理的話後,快步如飛奔公社方向揚長而去。
司馬會計望著老張遠去背影,搖頭,哼了一聲,冷冷一笑自語︰‘走著瞧什麼意思?難道還不讓我做農民了嗎?也許我時來運轉了?不做農民做工人了嗎?唉,大不了把會計撤了我滿輕松的嗎。’
他說著,一邊往鋤草的姑娘群里邊走著,到了人群還在一邊和自己說話,今天大概竹蘭沒有來,否則她會接腔的。
工作組老張那天直接去了公社,找到書記,和書記匯報了清辛莊二隊小片荒猖獗一事,並把司馬青山說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