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祥是獻血站的常客,醫生都熟悉他。一個中年醫生好心相勸︰「你前不久剛抽過血,又來抽血會傷身體,人不要為了錢去受罪。」
這個醫生只說對了一半,人不要為錢去受罪;但是,人沒有錢肯定要受罪。這個大孝子要為母親治病,急需用錢;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又有什麼能賣的東西呢?他唯一能借來賣錢的東西,就只有自己身上的血。
吉兆祥的頭上壓著一座叫「生活」的大山,艱難地掙扎;此時,他還要做出輕松的樣子給別人看,雙臂彎曲做健美秀,拍打胸脯玩幽默︰「我壯得像一頭女乃牛,血多得像牛女乃,不擠出來難受。」臉上的笑容強壓住心頭的辛醉,壓得心頭要淌血。
針頭扎入吉兆祥的血管,鮮紅的血流入粗大的血管,他的心頭涌起無限希望,仿佛從血管中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能夠治好母親病的妙藥……
大雨滂沱,吉兆祥惦念家中的老母親,趕緊討來一個塑料袋,包嚴實了那賣血的錢,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月兌掉鞋,雖然那是一雙廉價的舊布鞋,但是他要節省每一分錢,用來給母親治病。穿鞋去趟雨水,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吉兆祥光著腳在雨中奔跑,一腳踩中碎玻璃;他一心惦念家中臥床的母親,十分焦急,沒有感覺到疼痛;血水在他的腳下流淌……
一輛豪華「大奔」突然駛上人行道,猛按嗽叭。吉兆祥慌忙躲閃,腳下一滑摔倒。
緊急剎車,車頭險些撞上吉兆祥;從車窗探出一張惡狠狠的臉,吼叫︰「撞壞了車,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吉兆祥趕緊爬起來閃到路邊,「大奔」從吉兆祥的身邊駛過,掀起含血的水花,卷住吉兆祥……
「穿越」是當今成年人愛說的童話。此時若要穿越,是穿越到道德聖人面前,批評教育那個開「大奔」的人。還是穿越到梁山好漢面前,怒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掀翻「大奔」,揪出車內的家伙,甭管他是大款,還是大官,按倒暴揍他個吐血。您會選擇哪樣的穿越?
吉兆祥的家在號稱「城市胃潰瘍」的貧民區,地勢低窪,小雨泥沼,大雨成河;破舊的老房子漏雨,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
吉兆祥奔回家,從暴雨傾盆的院外,沖進細雨飛煙的屋內,地面積水沒過了腳脖子。幸好鄰居已經撐起傘護住了癱瘓的母親。
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的情景穿越到了現今︰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長夜沾濕何由徹。
現今,房地產爆發式飛速發展,已有廣廈千萬間,安得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安能風雨不動安如山?
吉兆祥站在屋里的雨中,打傘護住母親;母親怎能不心疼兒子?真恨死了那個閻王,為什麼還不把我這個又瞎又癱的老婆子招去,留在人間連累兒子。雨下了一夜,母親的眼淚流了一夜,兒子安慰母親的話說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