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龍紋
不知過了多久，秦孝公醒過來，羋宣兒擦了一把眼淚，露出笑容。秦孝公撫模著她的頭，他已經很久沒這麼疼愛過她了，她有些受寵若驚。
秦孝公說︰
「宣兒，做了大秦的公子就意味著你是個大秦的死士，你不要披著霸兒的皮了，去找趙駟，他喜歡你，會給你一條出路。跟著我，沒有前途了。在我歸天之前，我能幫你做這些，等我動不了了，就晚了。」
羋宣兒看著他，平靜地說︰
「我跟著你，誰也不找。都死過一回了，不怕了。」
秦孝公咳嗽一通，讓宣兒像那天一樣，擺上香案，再讓宣兒扶他坐起來，他講了一個大秦公室的秘密。從秦獻公起，大秦國君就有了為自己喜愛的孩子紋身的傳統，有的很小就紋了，有的終生不紋。世子的與其他公子的紋身一般不同，每一個國君不能為公子選擇與上三代相同的紋身。
孝公把衣服拿掉，對宣兒說︰
「看看我。公子虔身上有，公子良身上也有，但我們兄弟三個的不一樣。趙駟，霸兒，還有那幾個死去的公子，他們身上的都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他們擁有同樣的權利和義務，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他們都死了，只剩下那個狂徒，他的紋身是獨一無二的。今天，我要為你紋上，那樣，只要在大秦，只要你活著，就沒人敢動你。你也可以做大秦國君。」
羋宣兒看著秦孝公，她開始寬衣，他卻已經穿上，她拉著他的手，她知道，他對她是真的，像天地一樣真，不管命運如何，做一個大秦死士，已經是無法回避的宿命了。但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就忍不住對孝公說︰
「我與趙駟在一起很長時間，卻從沒發現他身上有什麼紋。」
秦孝公搖搖頭，反問她︰
「在霸兒身上發現過？」
宣兒搖搖頭，她從他身上，更看不到什麼。
秦孝公說︰
「那是他們不肯在你面前炫耀，如果他們想讓你看到，你一定可以看到。不過，即便看到，也無法抄襲，因為這是我的專利，天下人學不會的，過了今天，這紋身的材料，還有這把特殊的刀具也不會有了。」
宣兒從孝公身上看到了另外的東西，他深藏不露的狂傲，他罵公子趙駟是狂徒，他又何嘗不是？但偉大的謙卑把他的狂傲掩蓋了，她今天才發現。
她還發現，趙駟身上，公子霸身上，都有他們父親身上那種深深的謙卑，他們不曾在自己面前炫耀那獨一無二的紋身，他們還有多少秘密不讓外人知道？
可是，她身上，她羋宣兒身上，有他們那種不可理喻的狂傲和謙卑嗎？一個紋紋，真的能成為她的保護套嗎？她有權利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並與他們競爭嗎？越來越多的問號，讓她穿好衣服，穿得嚴嚴實實的。
秦孝公不解地說︰
「怎麼啦，怕疼？喝了那三杯酒，就沒事了，去。」
羋宣兒不動，秦孝公抱起她，幫她解開衣帶，她也沒動，他抱她走到香案前面，把香火燒得旺旺的，把刀子放在香上烤，然後，開始給她喂酒。
羋宣兒攔住秦孝公，說︰
「爸爸不用為我紋了，你累了，吃不消。」
秦孝公笑了，他沒有理她。羋宣兒不肯喝酒，她說她不怕疼，她為那天的懦弱行為懊悔，她要做一個大秦死士，她什麼也不怕。不知過了多久，羋宣兒感到自己褪掉幾層皮，秦孝公終于停了手。
一條張狂的五爪金龍出現在她身體最隱蔽的地方，她听說天下只有一條五爪金龍，那是天子化身，她還听說商紂王為自己紋過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他還不過癮，又建了摘星樓與天格斗，他滅亡之後，天下就再也沒有五爪金龍了。
天子也不用了。被紂王用髒的，用亡國的，他們也不敢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