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冷卻夏季的溫風,呼呼的刮著人的腮幫子,金色的陽光被窗稜隔出一塊一塊映射在地面狹小的黑暗里,照花了一地的芬芳,沒有溫度的蒼涼感,空白的無力感。
殿門前的小空地里,一盆盆的灼眼帝王姬搖曳,小宮女蹲在涼滑的玉階下,鼓著腮幫子,瞪著繡花鞋旁那小隊緩緩移動的螞蟻,細白的小手指在地上滑拉著逗弄,旋即撫了把臉,小臉上頓時多了兩道淡黑色的印子,如小貓般蜷縮的身子,這一切,看起來那麼的溫暖,而午後,也總是慵懶而閑適的。
「查到了嗎?是誰?」剛弓著身子流進殿中的小德子一驚,心中大大的哀嘆一聲,進來的時候皇上是閉著眼楮的,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的功力,卻也忙退到大殿邊緣,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對著龍椅的方向跪地「回皇上,查了二日了,沒有線索,四處的宮門也沒有任何動靜」。
「那就是說,極有可能刺客還在宮中?那就挨宮盤查吧,務必要找到,否則,叫御衛隊提頭來見」那聲音不溫不火,听在小德子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霹靂,只能暗暗叫苦,慢慢退將出去。
就在快出殿門之時,帝王幽幽的聲音傳來,「注意嫣熙宮的排查,時刻監視可疑人的出沒,晉妃不可有任何閃失,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帝王隨意的把玩著手中的琥珀酒杯,嘴角微動,他緩緩的將酒杯立在桌腳,蹙起的眉稍卻透露出他極大的不快。
猛地,他大手一推,「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後,桌腳的酒杯和堆積如山的奏折全部摔在地上,酒杯的碎渣弄花了一地的紙,他卻看都不曾看,大殿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靜的有些可怕,小宮女听到聲響卻只敢躲在紅色的廊柱後偷偷瞧著,不敢邁出一步,唯恐被波及。
那夜,燭火照亮了嫣熙宮,當第一支箭撲面而來時,他帶著她靈巧的轉了個身,那箭便 的一聲深深刺在了身後的牆上,箭尾在頭頂上晃了幾晃,仿若斑駁了的樹影,遮下斜斜的光,好快的速度,皇帝暗嘆。
然後,他沒有注意到還有一支箭破空而來,就在將要刺中他之際,晉妃墨旒汐一把推開了他,擋住了那飛旋的凌厲,瞬間,爆開了一朵血色的薔薇,氤氳了她蒼白的膚色和那繁復蘇繡的棉被。
「皇上小心」,是她最後吐出的字眼,之後,她美麗的容顏不復神彩,傅胤赫百般的呼叫,都沒有讓她再次回眸。
當太醫把脈之後迅速的嚴將他趕出房門,當他看著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他暴怒的在屋前走來走去,不願意回宮,甚至都沒有理會匆忙趕來的淑妃,沒有注意她與白日一樣的裝束,她眼角的疲憊和眼底的渴望,直至最後太醫出來的時候,他才恢復神智。
「晉妃娘娘的傷沒有傷及要害,靜養數月即可痊愈,只是,月復中已兩月的胎兒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形猛地定住,他一把推開門,盯著床上依舊陷在昏迷的女人,良久,嘆了口氣,為乍然得子,為乍然失子。
他突然恨死了自己,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驗證一個女人對他的心,也許,是在這冰冷的後宮里,他太缺少愛了,所以,為此,他付出了代價,他的第三個孩子,就這樣失去了。
然而這一切,床榻上的女人並不知道,他也不敢讓她知道這一切。作為帝王,心里注定有很多事是不能講出來的。
雖然出了這樣讓他無法預料的事情,但他身為一代帝王,先皇選擇他即位,自是有他的能力,也許,百忙之中,只有他注意到了,這個陰謀的一半,是他所知曉的,另一半是月兌離了他的控制,那另外一個射出箭的人,也不在他的預料範圍,那麼,是誰呢?要殺的人是他?還是她?
帝王的眼角有些干澀,他在她的床頭坐了一宿又一上午,期間的上朝也是心不在焉,匆匆退朝,他不知道自己害怕失去什麼,就連那個秀女,也沒有讓他有過這種感覺,但也許是懊悔,也許是歉疚,但他乃九五之尊,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他回想起兩日前,當他的貼身暗衛玄听到他的「聖旨」時,眼中的驚訝,因為他的旨意是︰今晚,朕要你做一件事,舉箭射朕,當然,是朕和晉妃在一起的之時。後來,他仔細看過射中晉妃的箭,那把箭上有個小小的記號,那是玄使用的箭,是為他特制的箭,比普通的宮制箭多刻了個小小的標記,然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人。
然而,他不能說,他甚至騙玄說那是另一只箭射到的,但那另外的一箭呢,絕不是玄,那麼,那個射箭人的目的??明顯是軍制的箭又昭示著一個什麼陰謀呢?
但是,他卻可以確定她的心,在這危難的時刻,她牽掛的是他的安危,他想,等她醒來了,一定要給她更多地位,但如果他知道這是晉妃故意這麼做的話,又會怎麼樣?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如果的,所以,有了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