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雨後的夜空,泥土的氣息撲鼻,連月亮都害怕的躲在了雲的後面,渾濁了一切。對,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也是一個可以隱藏一切的夜。
亥時,偌大的皇宮也只有巡邏的侍衛和小太監們三三兩兩的還在各宮附近轉悠,一對侍衛剛過,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出現在神武門的假山後,他探頭探腦的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後便從假山後走了出來,一路小心翼翼的向後宮方向而去。
在路過御花園的時候,他突然閃身躲在一棵槐樹後。
路旁的拐角轉過兩個小太監來,一人提一盞宮燈,在這寂靜的夜里,那兩盞燈閃著如鬼魅般飄浮。
「我今兒看見了,這淑妃娘娘去璐鈺宮的時候,那幾個出眾些的秀女都被叫去了,明兒個就要開始殿選了,這博得了娘娘的好感,自然就可以入選了,本來呀,這殿選,皇上讓晉妃娘娘也出席,只可惜呀」
「你知道嗎?晉妃娘娘小產了!」
「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
「可不,這事兒知道的沒幾個,還是正好踫到了那診治的太醫,我曾有恩于他,他倒也和我透露了一點,哎,你可別說出去」
槐樹下突然發出了聲響,兩人一驚,
「誰?」
二人慌忙拿燈向那出聲的地方照去,卻什麼都沒有,二人駭然的眼神交流一番,邊一步三回頭邊快步朝前走去。
待二人走遠後,那人才從樹上跳下,原來他一直沒想到的,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消息封鎖的緊,是皇帝他怕她知道的吧,看來,帝王用心了呢!只是,為著帝王的用心,他該悲該喜?
嫣熙宮的宮門里側,晉妃的大宮女宛兒不停的悄悄扒開宮門往外看,像是在等什麼人。
在往來看了幾次後,外面一聲鳥啼,她急忙探頭出去,終于看到了要等的人,臉上的焦急和歡欣卻是更甚,左右兩側看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招手讓來人快速入了宮門,再將宮門緊鎖,方引著來人至殿內。
殿內燃著兩對燭火,火苗被來人帶起的風吹的左右搖晃,來人用手將其攏攏,殿內復又明亮了起來。便順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擱置在案上。
宛兒搭手一福身,「奴婢參見羽王爺」。
原來,這個暗夜闖入禁宮的竟是羽王爺傅阮枰。
「恩,免了,人都遣開了吧?」
「是,已經遣開了,原本皇上傳話過來要晚上陪著娘娘,奴婢說娘娘還未醒,等娘娘一醒,便會去通知皇上,應該不會來,不過,此番王爺無詔入內宮,也得多加小心,只怕有個萬一。」。
「恩,本王知道了,你先去盯著吧,如果有什麼事,也不必露太多破綻,這個把握,本王還是有的。」
「謝王爺,奴婢告退」。
說完後宛兒倒退著走了出去,也順手關上了殿門。
踏入里殿,小蓮花香爐里冉冉升著淡淡的安息香,他有些不解,為何已經昏迷,還用這有安睡功能的安息香?莫非?但他也不願意再去驚動宛兒,他事先並沒有讓宛兒告訴她他會來。
他走至榻前,宛兒之前已為他置好了矮幾,她依然是昏迷著,眼眸緊閉,唇齒緊咬,蹙著眉頭,一副很是痛苦的樣子,他抬手在她額上一探,並沒有發燒,心下微放心一些。
他動手傾輕半扶起了她,讓她靠在一側的床沿上,扯過矮幾撩袍蜷腿而坐,對掌運功,緊緊貼在她背心……
許久之後,他收掌,運息,待心脈平和。
「咳咳,咳咳」她從朦朧中醒來,他尚未來得及將她塞進被中。
「你,你……」她一回頭就看見他,嘴邊的話說了一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揉了揉眼楮,直到確認了坐在她身後的人是羽王爺無疑,卻也再想不起欲說什麼。
他起身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轉身欲走。她一直看著他,眼楮眨也不眨。她這樣看著他,讓他有些不自覺的想逃。
所以他剛邁出步子,手便被她扯住。
「你擔心我,是吧?」
「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何況,你的傷,是我間接造成的。」
「你,你怪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為什麼不怪,我讓你進宮的目的是什麼?可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讓我怎麼安心」
「你,你還是擔心我的吧,不然你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入宮,又替我療傷」
她的臉在安息香的燻酌下竟有些泛紅,那期待的神情讓人不忍心拒絕她
「沒有什麼,我一直關心跟在我身邊的人,你沒有例外」
呵,多麼殘忍,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她任何希望,也從來都沒有強迫她什麼,然而一切,她都心甘情願,只是她依然傻傻的想要靠近他,為他分擔。
雖然一次次被他決絕的話傷透了心,發誓不再見他,不再愛他,卻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他,哪怕他不要,還要逼著自己去給。
「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先走了,先養好了傷,再幫我照顧好她」。
他走出里殿,剛從案上取過帽子,墨旒汐就從後面趕來,走的很急,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她就那麼赤腳站在地上,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緊緊的,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在這里,沒有你,我好害怕」
「啪」
他似乎被她突然瘋狂的舉動嚇著,手中的帽子沒有拿穩,掉在了地上。
「汐兒,這里是皇宮」他無奈道。
「你終于叫我了,終于不再冷冰冰的,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不信,我不信,你只愛她,你心里一定有我的。」
他嘆了口氣,閉眸。
「像個孩子一樣,這不是爭來的,你……」
「皇上駕到——」
墨旒汐嚇的急忙松開箍在傅阮枰身上的手,殿內一時被她搞的慌亂不堪。
因為進來時宛兒已將宮門鎖了,說明皇帝是臨時起意,傅阮枰迅速的在殿內看了一番。
宛兒在殿外等了一會,感覺差不多的時候,才跑去將宮門開啟。
「奴婢宛兒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宛兒高聲唱道。
「大膽奴婢,竟敢讓皇上等,拉出去打」小德子在一旁心驚膽戰的發威。
宛兒不敢求饒,正準備埋頭接受懲罰。
「算了,朕提前並未清道,她不知也不為怪」傅胤赫抬手止了前來的兩個小太監。
「平身吧,娘娘有沒有醒?」傅胤赫邊從宮門往內走,隨口向宛兒問道。
「謝皇上,謝皇上,回皇上的話,娘娘還沒有醒,皇上日理萬機這麼晚還來看娘娘,奴婢,替娘娘高興」宛兒語音帶哭,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跟在小德子身後。
「行了,你下去吧,朕去看看她。」
宛兒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向後苑走去,卻是心下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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