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紫嫣語詰,竟不知該如何啟齒,只支支吾吾了半響,說道︰「我,我來給王爺送傘!」。
眼眸低垂,只看得他腰間墜著的那紅綢玉佩,如意結,還有那荷包上白色緞面的鴛鴦戲水。
她恍惚就憶起,那一年,小姐剛剛學會了女紅,便迫不及待的央她教她繡這鴛鴦戲水,只為在他生辰之時贈予他,她依然記得那時小姐洋溢著甜蜜和羞澀的眸子,她卻只能將自己的滿月復柔情皆化作小姐手下的寸寸陣線。
想不到他還留著,是舍不得吧,根本就舍不得將它摘下來。即使他心心念念的人現在身為皇帝的嬪妃,他依舊割舍不下。
傅阮枰的眼角亮起了一絲希冀的光,他急切的問道︰「是誰讓你送傘來的?」
紫嫣一愣,月兌口而出,「我自己啊。」
下意識的抬頭,卻看到傅阮枰眼里的光一點一點黯淡,*知自己會錯了意,只覺心中滿滿的委屈,面上也有些燙,就這麼近的距離,可惜,心卻那麼遠,她突然明白,這番只是自作多情,一廂情願,欲問的話卻不敢再開口。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我只想看看你。」
羽王爺聞身,一怔,這樣的話,那女子也曾說過,她一個人從府里偷跑出來,見了他,卻只說了這一句話,卻叫他這一生都再難忘記。
他眯了眼眸細細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子,她身子單薄,在雨水的澆注子不停的打顫發抖,那淡粉色宮裝早已濕透了貼在她身上,顯了她初長成的身體透著一絲清冽的芬芳,青絲全都鋪散在了面上,一股淡淡的草藥香,他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怒氣。
紫嫣小心的看著此刻臉色陰晴不定的王爺,小心的想要說什麼,還未啟唇,突然被一把大力拉得有些暈頭轉向,卻是唇上一涼,她只覺天地間都倒轉了一番,啪啪的雨聲也似乎鏘得她心上,一點一點要將她滲透。
她不敢睜開眼楮,男子身上淡淡的梔子香撲鼻而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聲音大得她害怕驚走了他,此番只燥得她雙頰通紅,卻是不敢不願掙扎。
半響,傅阮枰只覺渾身的怒氣依舊似是羅剎般無處發泄,猛地清醒,將她一下子推開,甩袖轉身便走,卻是蔑聲道︰「來日,我會向皇兄言明討了你去!」
雨中只淡淡的飄來這一句話,卻叫她的心頓時如墜冰窖,滿滿的心一寸寸的凍了去,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有種錯覺,有種預感,不詳的預感。
傅阮枰亦不知自己為何會下意識的吐出這句話,只是,又來不及說反悔,罷了,不過一個丫頭而已,他的府上,從來不缺這樣的女人。
遠遠的,又是一聲驚雷,風吹得那磚紅色的窗欞嗖嗖的響,大有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當紫嫣載著滿身的疲憊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鐘粹宮時,鐘粹宮早已熄了燈火落了鎖。她突然就有些難以支撐下去的癱軟,她不知道今夜過後,等待她的將是什麼?
她好不容易溜到了鐘粹宮的後角門,一推,卻是一怔,平日里,這角門是從不鎖的,怎滴今日,又鎖上了呢?卻是存了疑惑,又使著勁推了幾下,那門仍是紋絲不動。
這下里,紫嫣倒是真真急了,從那角門的縫里,倒是見著院中的一角,只記得這角門似乎是靠著畫扇歇的屋子近了些,只是夜都這麼深了,想必畫扇也已經歇下來,她和畫扇因著一個在殿內,一個在外院,倒也沒多大交情,也不好去叫人家來給自己個兒開門,也免得畫扇看著她這副樣子又要問東問西她也不好圓謊。
只這麼想著,倒是身上的衣裳越粘越緊,生生貼的難受,夜里冷風呼呼的吹著又潮,只怕兩相之下又給病倒了,不禁懊惱了起來,自己這是做的什麼事,非得給自己個兒找些個不痛快,宮里不待著,偏生要出去惹這些麻煩。
也怪那畫扇,好好的去內務府領這個點的冰塊,偏生又听來羽王爺入宮的消息,這下好了,夜里頭本該她當差,小廚房里還炖著花生露呢,這要叫小姐明兒個問將了起來,可怎麼辦呢?
雨聲漸漸的小了,天地之間茫茫一片,角門頂上的小檐瓦上雨珠子滴滴答答的向下落,紫嫣坐在角門邊上,將傘立于一旁,抱著雙膝,身子乏的厲害,只混混沌沌的欲睡。
也許,這一夜,就要這般過去了吧,只盼著明兒個趁著旁人沒覺察之前,能先溜進去拾掇拾掇一番。層層疊疊的宮牆,都隱在霧氣里,隱隱綽綽看不清楚,似乎哪個宮里奏起了調子,一下一下,敲得她心上不停的顫,不停的顫。
不由的就想起了還是很小的時候,自己還沒有被賣進柳府,那時候住的小院子,外面下大雨,屋子里便下小雨,她就徹夜的坐在牆角下,縮著身子,還要照顧著兩個弟弟妹妹,她說不清自己究竟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日夜,直到五歲的時候被賣進了柳府,後來因著伶俐才跟在了小姐身旁,有了如今的日子,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過下去,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老死宮中嗎?
如果她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從未被賣,寧願呆在那殘破的老屋,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他。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地位遠遠不配,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住那顆悸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