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門前,兩列宮人們各舉著一副儀仗,耀眼的明黃色,宣誓著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直顯得甬道狹小不堪,陽光碎碎的,一層層的灑下來,印在宮牆上是一排排濃重的陰影,皇帝在前呼後擁下跨過了鐘粹宮宮門高高的門坎,小德子早已在宮門一旁候著,皇帝接過小德子手中的黑瑪瑙綢緞台正珠珠頂冠,坐上了鑾駕,將其戴在了頭上。
「叫起吧!」
鑾儀浩浩蕩蕩的起駕往那前三大殿而去。
淑妃只褻衣外罩了件淡色長袍,此刻自一直躲著的宮門後走將了出來,視線盯著鑾駕上那端坐不動的明黃色背影漸漸行遠,這才挪步回了正殿。
卻看紫嫣正折了一懷的紫薔薇花插在了花幾上那西瑯國進貢的景泰藍花瓶上。花瓣片片嬌女敕,層層疊疊的縈繞著,其上還殘留著露水,這般看去閃起了璀璨的光華,亦伴著一陣陣的清香盈袖,真真是應了那句「無力薔薇臥曉枝」。
紫嫣此刻已經換過了衣裳,窄袖淺白色滾銀邊的正五品女官服,重新梳過了雙丫發髻,發髻上只插了朵淺粉色的絹花,雖是凍了一夜,沒怎麼歇息,倒也不太乏,撐一撐也就過去了,也再沒了昨個夜里的那副狼狽樣子了。
淑妃解了披在身上的長袍,放在了圓桌之上,輕輕合了門,只一身褻衣就倚在了貴妃榻上,偏過頭去沖著已經站到她身前的紫嫣問道︰「紫嫣,剛才怎麼回事?」
紫嫣卻是剛剛進了殿來,剛發生了何事,她哪里能知曉,只被淑妃一語問住,支支吾吾的說道︰「娘娘,奴婢,奴婢不知——」
淑妃冷哼一聲,取了條案上的白色湖絲織金羅帕,羅帕上繡著的是一幅夏日荷花圖,其上的片片荷葉青青,栩栩如生,似在流水的撫模下流動了起來,朵朵荷花亭亭玉立其中,看得出繡此帕的人繡功著實不凡,柳欣語瞅著紫嫣,慢條斯理的問了句︰「說吧,昨夜里干什麼去了?」
「小姐,奴婢,奴婢昨日里出去的時候淋了雨,腦袋昏昏沉沉的,且皇上歇在了咱們宮里,奴婢怕伺候不好,便擅自回了房睡下了,請小姐責罰。」紫嫣一口氣兒說完,不敢打一絲停頓,生怕自己就此說不下去了。她不敢將自己私自去看羽王爺的事讓小姐知道,也不敢將徹夜未進得鐘粹宮的事說出來,就是昨兒個夜里萬歲爺在後院的事,她更不敢說一字半句,若是皇上下了旨意封了宮里的誰做妃子,便也就知曉了,免得這會子讓小姐平白的添煩惱。
「繡功倒是日漸精進了不少,這羅帕繡得都快比得上御繡房姑姑們的了,算你機靈,還知道繡這本宮最愛的荷花圖娟子擺在這兒讓我消氣。」紫嫣低頭輕輕的笑,她家小姐打小就是端莊溫柔的,即使做錯了什麼讓她不高興,只要好好認個錯,倒也不會糾纏著不放。她家小姐的性子,她最清楚。她見過的別的宮的宮女,主子們對奴才各個都凶的狠,即便不打,也不那麼輕饒過。想到這些,她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遇見小姐真真是交了好運。
柳欣語接過紫嫣遞過來的溫茶,輕輕漱了漱口,吐進了一旁的小盂,道了句︰「昨兒個你回房之後,是畫扇端了本宮的湯藥,想著皇上在,她倒也不敢做些什麼手腳,所幸今兒也沒什麼事。」
紫嫣低頭,想了想昨兒個自己在角門上听來的,難不成,是畫扇借著這端送湯藥勾引了皇上?唉呀,都怪自己,著了這畫扇的道了,她是把自己給故意支了出去的吧,只是,只是,她如何能窺見她待王爺的心思,她若是沒出這鐘粹宮,這畫扇豈能勾引得了皇上,想來,倒是自個兒的不是了,小姐說的沒錯,這個畫扇,真是別有用心,不簡單呢。
「你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柳欣語半響沒听著應聲,心下奇怪,轉首一看,紫嫣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遂出聲問道,但話音里似乎透著些無措。
「小姐」,紫嫣一邊說著,一邊給淑妃取出了一套新領來的衣裳,金黃色的雲煙衫,湖藍色的逶迤拖地淡粉色雙蝶雲形千水裙,淑妃一手挽起碧霞羅牡丹薄霧紗,問了句︰「真是好看,最近內務府又進了這些新樣子了?」,又蹙眉自言自語道︰「只是太過艷麗了吧,我這副病容,穿起來,定是難看極了。」
紫嫣听了,急忙說道︰「小姐,不會的,若是皇上待會子來看您和皇長子殿下,定是喜歡您這麼穿的!」
「還是不要了吧,本宮,本宮從來都不穿這樣艷麗的衣裳。」
「哎呀,小姐,這可是奴婢在尚衣局挑了好久的,您端莊高貴,儀態萬方的,這麼漂亮的衣裳,穿上只會更加好看。」紫嫣將柳欣語扶到銅鏡前,一邊將雲煙衫比劃了一番。
「您看,多好看,那天這衣裳還差點被晉妃的人給領走了,要不是奴婢用了強,還到不了咱這鐘粹宮呢。」紫嫣看淑妃的表情似乎有些動容,一時高興便說漏了嘴,說完了*得不妥,只一手捂了嘴巴雙眼滴溜溜的看著淑妃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