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當柳欣語將那日在刑房對畫扇說的這番話又說給午間小歇在她這里的傅胤赫時,傅胤赫執湯羹的手頓在了半空,又緩緩的落在了桌上,依舊是用復雜的目光看了看柳欣語,卻是再沒有動那杯盞,只兀自一個人發了陣呆,才低聲問道︰「她認了?」
柳欣語有一瞬間的疑惑,卻是很快拋在了腦後,只不作他想,認真的說道︰「臣妾倒是沒關系,只是沛禹的事情,臣妾還是無法放下,皇上怪臣妾也好,作為一個母親,臣妾一定要將她送出宮去,她留在宮里,臣妾會寢食難安。」
「是啊,你自然會寢食難安,這般沒有證據便可定案?」傅胤赫挑起一絲冷笑,語氣里充滿挖苦。
柳欣語愣了愣,卻是委屈著道︰「難道皇上不為禹兒的身體擔憂嗎?身邊只要有可疑的人,臣妾就怕,就怕再有這麼一次……」說著說著,竟有些紅了眼眶。
傅胤赫心頭一跳,「砰」一聲拍響了桌子,用的力氣太大,竟震的虎口都有些微微的漲疼。
「放肆,你竟詛咒自己的皇兒?你這個蛇蠍的女人。」傅胤赫對著柳欣語怒目而視,眸子里的火似要噴出來燒灼了眼前的人兒一般。
柳欣語被狠狠的唬了一跳,卻是不明白傅胤赫何來這麼大的火氣,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就成了蛇蠍的女人?她搖搖頭,諷刺的笑笑,一雙杏眸含著怒火更多的卻是失望和哀傷,心頭許久積下的怨火想發作,卻依然不舍得,「撻」的一聲擱下了手中的玉筷,「臣妾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兒子,這有錯嗎?皇上不管他,難道臣妾也由他被人害死嗎?」柳欣語雖是柔聲問著,卻是最厲聲的反駁。
傅胤赫凌厲的眼風一掃,卻是不悅的蹙著眉頭,不置一詞,似乎在思索著些什麼。
柳欣語雍容起身,走到傅胤赫面前,將手搭在皇帝的肩頭,傅胤赫的神色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也便由著她,柳欣語輕輕慢慢的揉著,給紫嫣遞了個眼色,紫嫣便帶著殿內伺候的眾宮人退了下去。
「皇上,臣妾伴你五載了多了,過了這個夏,就要到六載了吧,臣妾努力想做好該做的一切,欣語知道皇上肩上有皇上的責任,三宮六院也是自然,我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只要是皇上要做的,欣語都認為是對的,但是仍然盼望皇上能待欣語特別一些,愛護一些,欣語知道,自己的性子太過溫吞,幫不了皇上什麼。」
「欣語,朕的好淑妃,五載了,你想的是什麼,朕都再明白不過了。」傅胤赫冷哼一聲,卻是冷冷的將柳欣語按在他肩頭的那雙手一把推開,「那你究竟想怎麼樣?」
柳欣語愣了愣,訕訕的收了手,絞著手中的帕子「皇上,臣妾受點委屈沒有關系,但是,禹兒的處境您總不能不顧吧?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但是畫扇是絕對不能留在宮里的,她日後在宮外的生活臣妾也都已經替她安排好了。」柳欣語也明白,自己這一次要放了畫扇出宮,是兵行險招,亦是以退為進,若是那畫扇背後真的有主子,此番她將畫扇放了,那她真正的主子定是不會放過她的,她自會派人跟蹤著畫扇,便可一舉揪出那幕後毒害皇子的人,這是兵行險招,若是皇上皇帝覺得她放過了畫扇是為他施加壓力,那若是殺了畫扇,便是以退為進。
皇帝已是「騰」的從座上起身,邊甩袖向殿外而去,邊厲聲說道︰「朕走了,你的心思,朕也清楚,你可以放心,朕一定會讓你安心的。」
「還有」傅胤赫突然轉過身來,雖是惱怒,但他英挺的五官此刻看來還是有些落寞的神色,「劉淑人著晉封為正五品貴姬,你去辦吧。」
「皇上……」
柳欣語無力的垂下伸了一半的玉臂,望著皇帝明黃色的背影漸行漸遠,神色更黯然,她輕輕搖著頭喃喃道︰「每次都是這樣,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不願意相信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出自私心的,我只是太愛護禹兒了,即便明明知道是錯的,還是依然會去做,可是你終究還是要去愛別的女人,那我費盡心思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傅沛禹午睡得醒,從廂房里一路叫著母妃跑了出來,柳欣語看見他跑來,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一把抱起已有些沉甸甸的孩子,再回首去看殿外,已沒有了皇帝的影子,驕陽似火,照著磚紅色的宮牆,明晃晃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