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誰說你沒有愛情了,我感覺,曉黎就很配你
林蔭道上散散灑灑著陽光,無論是不是照射到了臉上、身上,都不能擺月兌悶悶的、潮濕且粘粘的感覺。
不知道何時才可得以清涼的天氣,彌漫著植物耐不下高溫而散發出來的獨有的氣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氣溫在這幾天非一般地上升著,已然步入了盛夏。
火辣辣的熱氣扭曲了視野,油油的。
怎樣也尋不見一絲風。
回憶里就是那樣的天氣,可卻怎麼也搞不懂,下一秒,從天空中滑落下來的竟是雨滴。
湯彥熙是打月兌離娘胎後,便存在的一個代號,而且特指的就是我。
那天的天氣像往常的盛夏一樣,只是有些事情讓我們都變得不開心。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接收到的短消息,因為我不喜歡喧鬧,手機的短信息與來電總是呈靜音狀態,我討厭電話聲響起的時候眾人投來的異樣目光,那會使我不自在,有時甚至會臉紅。所以,想要與我聯系絕對是靠運氣。
發信人是金野,內容是︰當我給你發信息的時候,已經點上了這盒煙的第20根了,在做什麼?
這家伙要做什麼,真是有一點搞不懂。
回手就按下了呼叫。
對方的彩鈴回繞,沒幾秒便被接了。
「喂,干嘛呢,那麼老半天的。」他說,語調輕松,卻有些強抑的快樂。
「你的第20根完了沒?」我問。
「沒,最後三分之一,還能再享受兩口。」他仍然保持著幽默,卻不似往日的隨意。
我心想,這家伙運氣還不錯,沒有已經是下一盒煙的第二十根就算他運氣了。
「唉,你知道嗎,听說老房區那邊要拆,咱回去看看?」他又說,總感覺語氣里多了些沉重。
「怎麼就為這?」我有點沒好氣,事情沒那麼簡單。
「嗯,就為這,一會車站見。」那邊傳來了衣服摩擦的聲音,應該是最後的三分之一結束了。
我們的通話也隨著那三分之一的結束而匆匆掛斷了,可能已經算比較久的一次通話了,平時上學最多也就是︰下來吧。走吧。
甚至有時候根本就不需要打通,一個短短的騷擾電話,便可以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地點,偶爾還有除我們之外的人。
這些,應該就是大家所說的默契。只因為,我們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生活,我們是心意相通的兄弟。
隨意套了件短袖的體恤,我就這樣出門了,下面是原本在家就穿著的過膝蓋的肥大短褲,還有卡在腳趾縫間的人字拖。
也不知道幾天沒有出門了,可能有三天,也或者是四天。頭發因為睡覺而壓得蓬蓬亂亂的,就這樣,我一頭扎進了另一個世界。熱乎乎的風瞬間包圍了我。
一路晃悠著來到了車站,金野已經在站牌下等著我了。
「你看看你那樣,邋遢。」不等我走近,金野遠遠地沖我喊道。
我看了看他,臉色也不怎麼好,一對熊貓眼,額頭上還掛著油亮亮的汗珠,肯定是急急跑到車站的。
「你的形象就比我好?」我不服氣道,說著,上前錘了他一拳,兄弟間的招呼。
金野撫了撫被捶的胸際,傻傻地笑了,正待說什麼,去老房區的公交車已經拖著肥重的身子緩緩駛來,顛頗了那麼久,汽車也仿佛受不了這炎炎夏日,想要停下來喝瓶冰蘇打。
坐在公交車上,我反復用手機听著最喜歡的那首歌,看著正在改建中的城市,心中不免有些感嘆,時代發展得真快。
由于老房區已經在拆遷,司機告訴我們需要下車自己走過去,我們都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明知道司機師傅想早點掉頭回去,也就給些體諒,畢竟這天,實在太熱了。
下車後,便換來我與他的呆滯。
老房區已是殘磚斷瓦,一片廢墟。
不見了老房區的梧桐樹,不見了梧桐樹下乘涼的孩子,不見了我與他初結交時的幼兒園,更不見了當時他們的歡聲笑語。
唯一還存在的,是已經長大的我,和他。
「沒了。」他說,疲憊的面龐上籠罩了一層名為失落的紗。
「嗯,沒了……我們來晚了。」張開雙手,表示我的無奈。
結交多年,我隱約感覺到他的不開心,不止是為這消散的童年樂園。
老天爺或許也感應到他的不愉快,陡然間,天色陰沉下來,與剛剛晃眼的明媚天氣、暴熱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與燥熱的皮膚相接觸,頓時起了不少雞皮疙瘩。
或許,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不願意去想,也不願意對他提起,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逃避著。
被雨淋後的我們忽然感覺很餓。他執意要去高中常吃的拉面館,因為已經在那家吃了兩年的時間,不僅與店鋪,而且與里面的員工都熟悉的不得了。
我們要了很多拉面館里可以要到的菜品,大多都是一些清真食品。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我們還要了打啤酒。被急雨澆得橫七豎八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頭頂,水滴順著臉頰不斷往下流淌,可以想象一會晤干後會是怎樣得凌亂不堪,衣服上也是泥斑點點,顯得格外落魄。我們不管不顧,只是發泄般灌著酒。
不到一會,我們已經喝得晃晃悠悠,腦袋甚是沉重,可是神智依然清醒異常,只是不自覺得話多了起來。
「彥熙,你說我們認識多少年了?」迷迷糊糊中,金野突然問道。
不清楚為什麼金野忽然想起問這個,我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麻痹的舌頭,使勁甩了甩腦袋,略略算了一下。
「在幼兒園的時候也就三、四歲吧,現在都十九了,差不多認識十五年了吧。」這已經是我可以算到的最準確地數字了。
「恩,時間過的真快。」他搖搖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楮直直地盯著杯子里沒有喝完的啤酒,「都過了十五年了,可現在……」面無表情的臉孔浮現無限哀傷,眼中溪流匯聚,他哽咽了。
端起大半杯啤酒仰頭就吞了下去。
隨即,我也陪他喝掉了杯子中剩余的啤酒,腦袋更是清明了。
他遞給我一根煙,混合型的520。從我們第一次吸煙,就一直抽這個牌子,這個味道。這種香煙的煙蒂上有一顆紅色的心髒,而且煙身細長。不清楚當初是不是因為抽這種煙會顯得帥氣,我們才開始抽的,可現在,是真的喜歡上它了。這些煙,都是和他媽媽一起在國外生活的妹妹偷偷帶回來的。
隨著香煙的燃燒,一陣陣濃郁的草莓香氣流淌過鼻腔,最終沉澱在我的肺里,那里有一層骯髒的褐色焦油。明明知道有害,卻還是忍不住去踫觸,就仿佛明知道會死的飛蛾,仍然會選擇毫無顧忌的撲向火焰。我們都是同一種人,寂寞,一直追隨著我們的腳步,只有用那濃郁的香氣將自己牢牢包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和那點點溫暖。
「其實,我今天的心情不算好。」金野長長地呼出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
沒有驚訝,事實上,我知道他的心情不僅僅是不算好,而是非常糟糕,只是我把不開心替他藏在心里。其實,如果他不說,我不那樣做,我也知道。我們總是會在不開心的時候回老房區,回憶一下我們認為最美好的童年,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樹下玩耍,不管汗流浹背,不管灰頭土臉,亦不管誰對誰錯。懷舊,誰又不會呢。一切都伴隨著我們的歡聲笑語,我們的足印走過來,可能只有這些是可以讓我們感覺到幸福的吧。
「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他吐著煙,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靠,又扯到這里來了。」這個問題如果每年說一次,也至少說過十五次了,更何況是逢人必說。
「不就是因為,我買了個糖人,別的小孩子搶我的,你幫我打抱不平,我分了一根孫悟空腿給你。可事後人家小朋友的家長找到我家去了,替你背了黑鍋,我可就慘……」我很無奈的重復著。
「好你個湯彥熙,後來你不是還喝了我半罐可樂呢,都忘了?」他嘴上說得狠,可是臉上卻一直在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意,沒有勉強和壓抑。
我不得不承認,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誰讓這是事實呢,「好了好了,算你對。」
又是一口煙呼了出來,彌漫著草莓的氣息,「你知道我這輩子都在追求什麼嗎?」他故作神秘地問。
其實,我都知道。只是我知道的不光明磊落,我不能說。
金野看我不回答,瞥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友情,愛情,金錢。」
「感謝老天爺啊,讓我那麼小就找到了友情。」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喝多了,還是被尼古丁給刺激的暈厥了,竟然扯到了這里。
我再打開一瓶啤酒,給他倒滿,又給自己倒滿,「那為什麼沒有親情?」
他所追求的,或許不僅是他想要的,包括更多人,甚至包括我。只是,我不可能再追求那完美的親情,所以,那是我不得不放棄的部分。只是不清楚,為什麼他不追求寶貴的親情。
「或許,這輩子不可能了。」他仰頭把酒喝到見底。
最終他仍然是沒有說明原因,我們就繼續暢想我們兒時的夢想,繼續喝酒,不知道休止。我們說完了童年的童話,道完了少年的戀愛,直到我們勾肩搭背,互相攙扶地離開面館。
「要我說,最重要的還是錢,有了錢,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有點喝多了,在馬路上逛著,變得口無遮攔。
「對。今天,班主任給我家里打電話了,說我這次期末考試的成績很糟糕,在我們北高算得上倒第一了,你說我能干點嘛?」他終于說出了事情開始的緣由。
「我和你不能比,你哪次考試不是正第一,都成了我的楷模了,哎!」說著,他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關系,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幫你,其實,親情、愛情、金錢,我也都沒有,只有你這個好兄弟。」
「好,有你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回去了幫我想個路子,看來我畢業了上大學也是沒意義的了,還不如提早創業。」他說完,忽然賊賊地笑了,「嘿嘿,誰說你沒有愛情了,我感覺,曉黎就很配你。」他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腦門上不斷有壞主意閃現。
「別瞎說,我和她可沒什麼。」我有些不高興了,但仔細想想還真是,她哪里不符合我的要求呀,論美貌、智慧、善良,可能我還配不上她呢。
剛說完這話,便看到尚曉黎,我們學校的第一名。每次考試唯一在我名次之上的人。
她看到我們喝的爛醉如泥,額頭微微一皺,只是當看到我時又恬靜地笑了一下。
「嘿嘿,我說吧,說曹操,曹操到。」金野拿我開玩笑。
听完這話,尚曉黎的臉頰微微泛起桃紅。
頓時我也感覺十分不好意思了,臉上有火辣辣的感覺。
「你說的什麼跟什麼啊?」救命的公車來了,正好掩飾我的尷尬,急忙拉他上車,倉促的與尚曉黎揮了揮手,漸漸地,看不到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