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開始不到一個星期,大家的熱情便降到了冰點。就和白天上課一樣,上新課,講練習,做試卷。教室里又多了嘆氣聲。那個周五,剛到7點20,停電了,整個九年級的教室里都傳出了歡呼。可學校不讓放學,等到7點50,來電,在哀嘆聲中我們繼續著。奇怪的是之後每個晚自習都準時停電,老師讓我們自備蠟燭,倒讓大家又興奮了一陣。後來就是下雪,準備元旦匯演,又下雪,晚自習便一直停著。
雪後第一天上課前,照例停了電,張清鄭媛神秘地將蠟燭點燃,把一盒火柴細細地裹上蠟油,一根根插在桌面縫隙上,再一一點燃,裹了蠟的火柴發出滋滋的聲音,看得見火光旁蹦出的小火星,她們唱著生日快樂歌,然後覃麗婭吹熄了火柴,我鄙視著她們「真幼稚」,又忍不住嫉妒得看著火苗邊幾張無憂無慮的臉。她們每人都帶來零食交換,張清拿著一個香蕉和一塊蛋糕,遞給我,我看著她,她還和在我家排練、我住在她家是一樣快樂的笑著,似乎前兩天麻將館沸沸揚揚的描繪並沒有讓她視我為異類。我接過東西,覃麗婭喊著︰「萬好,一塊來吧,這兒還有巧克力。」我和張清牽著手走過去,一起坐在燭光里。
這是和張清真正的走近,同時走近了覃麗婭的生活,今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似乎不那麼孤獨。
每天還是停電,有人笑說學校得罪了供電局。應該是元旦後的第一次周集合,吳偉凱和3班我不認識的兩個男生站在了司令台上,他們被記過處分了。听說他們每天七點多就去掐斷電線,也不是不想上晚自習,只是好玩。
晚自習前我常和張清她們幾個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里走走,那兒很暗,又有教室里映過來的一點兒光,勉強看得清眼前人的笑容。我們有時候亂聊一氣,有時候背背課文,覃麗婭最煩背哪一年開了什麼會有什麼意義,偏張清歷史最好,那天我們站在一棵棕櫚樹前,張清考著覃麗婭背歷史。我無聊地扯著棕櫚樹干上枯枯黃黃的「棕毛」,鄭媛問我「你說它點得燃嗎?」我搖頭,覃麗婭笑著拿出火柴,「試試不就知道了?」
「轟——」火騰起來時我們都在樹邊,嚇得退後幾步,看著那比電影上篝火晚會還熱烈的火焰不知所措。不知呆了幾分鐘,樓上傳了一聲怒吼「誰干的!」我們嚇得沖進教室,火很快又自己熄了,趙老師已進了我們教室「是哪幾個?」我們都不做聲,覃麗婭臉紅通通的站起來,趙老師懶得看她一眼卻盯住了我「我好像看到是你。」張清很仗義地說︰「萬好不在那,剛才就我們三個在那背歷史,不知怎麼就燃了。萬好在教室,是吧班長。」班長愣了會,又嗯嗯地直點頭。趙老師出去看了看那棵樹,沒再回來找我們。
覃麗婭問張清我們會不會被拉上司令台記過,她說那樣她就不活了。可之後真沒人找我們,只是周老師又對全班加強了安全教育。
前兩年我們又回過學校,棕櫚樹都長高了許多,我、張清、覃麗婭卻找不到我們燒過的那一棵,反正棕毛又長了出來,一點被虐過的痕跡都沒有了。天氣又冷了下來,我們的晚自習停停上上,听說家長頗有意見,還找學校反映過。有的家長覺得都初三了,就算下雪也要上,再苦熬半年,大不了家長天天接送。有的又覺得那麼冷讓學生晚上上學,學校太無聊。
作者題外話︰人與人之間很奇怪,同班三年的漠然,只在一瞬間便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