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幾聲響。
徐燕那水紅色的名貴衣料就成了莫莫嘴里的爛布，徐燕尖叫著繞著辦公桌跑著，幾圈跑過，呢子裙的下擺就已經成了襤褸的布條兒。徐燕見一眾男女只顧著躲閃，又氣又急，罵得就更大聲，而莫莫听著她的聲音越尖銳，就越興奮，它好久沒有這樣暢快地欺負過人了，此時的徐燕就和花園里、草坪上被它咬得七零八落的草兒花兒差不到哪里去，大腦袋一拱，就用力拱到了徐燕圓滾滾的臀上，只听得撲 一聲，徐燕就一頭栽到了地上，沒了聲響。
「莫莫，好了。」
喬莫伊連忙沖過去，一把抓住了它脖子上的環兒，莫莫興奮地喘了幾聲，直接從徐燕的背上踩過，跑向了林雅逸，搖頭擺尾地顯擺起來。原來，它護的不止喬莫伊一個人，徐燕在沖林雅逸大聲嚷叫的時候，這家伙就開始生氣了。
林雅逸彎腰拍了拍它，直起腰時，眼角的笑意就已經消逝了，看著一眾正不知是要笑，還是要露出同情表情的下屬們說道︰
「還不快叫救護車，沒看到莫太太受傷了嗎？」
下屬們連忙行動了起來，打電話的、抬她起來的，椅子拖得砰砰響，徐燕幽幽轉醒，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話︰
「我要告你們。」
「撲 ——」
不知道誰的手一軟，徐燕又掉到了地上，慘叫過後，徹底沒了聲音。
「哎呀，莫太太——」
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之後，徐燕終于被抬了出去，送去了醫院。喬莫伊心里是恨著徐燕的，如果不是那天徐燕到莫家一頓亂吵，媽媽不會去得那樣突然，莫莫今天也算是給她解了氣。
「走，回去吃骨頭。」
她拍了拍莫莫的背，直起腰來，看向了林雅逸。
「師兄，我先走，謝謝你的資料。」
「哦，伊伊，還有一件事，你要不要先到我這里來實習，我多帶帶你，反正你只有周末全天有課，偶爾跟著我去法院听听審也有好處。」
林雅逸抬起右手兩指，夾了夾下巴，沉吟了一下又說道。
「明年再說吧，我先熟悉一下這個，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考試的時候。」
喬莫伊搖了搖手里的資料，這麼厚一疊，她一向沒有「愛學習」的好習慣。「過來吧，天天悶在家里做什麼。」
林雅逸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語氣寵溺極了，辦公室里的女孩子們都看了過來，大廳里從極吵鬧驟然演變成了極安靜的氛圍。喬莫伊當然知道這種沉默代表什麼，在C城人心目中她這位「直播門」的女主角，簡直就是妲已再世的絕世狐狸精，男人想一睹風采，女人欲除之後快——現在她這狐|媚子把這勾搭人的功夫施展到林大律師這里來了，以女秘書為首的女孩子們已經瞪大了眼楮，描得精致的美目向她投射出嫉妒而且不屑的光來。喬莫伊，你這個狐狸精啊！
可是她總得出門，總得生活，總得面對人，躲得了一天，躲得了一世嗎？全世界，只要莫澤睿不在乎就好了，她想著莫澤睿微揚唇角哄她吃面的樣子，挺直腰，直接從這些目光里穿過，帶著莫莫往門口走去，輕聲說道︰
「我想想再說吧，總會有來煩你的時候。」
「那我送你，莫莫，跟叔叔來。」
林雅逸拍了拍手，莫莫便轉回來，跟在了他身後，擺著尾巴從他的雙腿里繞著走。喬莫伊扭頭看了他一眼，輕笑著說道︰
「師兄太會佔便宜了，莫莫叫我姐姐，叫你叔叔，你不成了我叔叔了？」
林雅逸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喬莫伊會和他開玩笑，看來她的堅強遠超他的想像。
「不用送了，我帶莫莫去書店逛逛就回去。」
下了樓，喬莫伊把莫莫的繩鏈套好，把它強行拉回了身邊，輕聲說道。
「我上午沒事，陪你去逛逛吧。」
林雅逸卻不放棄，拋了拋手里的車鑰匙，對著莫莫說道︰
「莫莫，叔叔請你吃好吃的。」
莫莫欺負徐燕時花了力氣，正需要好好補補，听到他打開車鎖的聲音，又興奮起來，箭一般地就往他的車上沖去了。
「好吃鬼，下來！」
喬莫伊沖過去拉住了它的繩鏈，要把它拉下來，可惜這家伙看到了林雅逸比看到莫澤睿還要高興，根本不願意下車。
「好了，逛了書店，再去吃一頓飯而已，你還欠我一頓飯，你不會這麼小氣，想私吞了不肯還吧。」
林雅逸輕輕一笑，他在莫莫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少，莫澤睿什麼都好，卻輸在太自負，他卻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喬莫伊身邊除了白若蘭，最貼心的寶貝就是這只叫莫莫的金毛犬，多一個相同的話題，多一個相處的機會，對他來說，勝算便大一分。
听到他這樣講，喬莫伊倒不好意思再拒絕，就像白若蘭說的一樣，林雅逸從來都是以完美的師兄形象出現，從不強迫，更不威逼，從容不迫地跟在喬莫伊的身邊。
「走了。」
他輕踩油門，銀白色的車輕輕滑出了停車場，往書城的方向駛去。喬莫伊和莫莫坐在後座輕揉著莫莫的腦袋，心里有些不自然，雖然強迫自己不去在乎「直播」的事，可是似乎總有一根刺扎在心里，覺得對不起莫澤睿，至少他在婚後是忠于自己的，而她卻和別人滾上了床，如果再讓別人看到自己和林雅逸在一起，又造出謠言來，不是又要讓他難堪？
想著，她忍不住就拍了拍林雅逸的肩膀，小聲說道︰
「師兄，我還有事，你在路邊放我下去。」
林雅逸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見她表情不自然，唇角微微一揚，便爽快地把車停在了路邊。
「那就下次吧，對了，下個月C大義工社團有個活動，邀請老社工們回去，你接到邀請沒有？」
他打開了車鎖，扭頭問道。
「嗯。」
喬莫伊點頭，不過她並不準備去，那種場合她會成為被人圍觀的「猴子」，不去也罷，反正她可以大膽承認，她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善良到哪里去，以前參加義工社完全是因為林雅逸，若沒有他，她寧願去兼職賺錢。
「我們到時候會舉辦捐助愛心母親的活動，幫助C城的貧困母親。」
林雅逸一面說，一面看著後視鏡，喬莫伊臉上果然有了微妙的變化，白若蘭如果不是因為要撫養她，要還債，身體不會拖垮。
他太了解她，而她，不會對他有戒心，他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心里完美的初戀。
「那，改天我給你電話？」
他拍了拍莫莫的頭，唇角有笑，溫柔地說道。
「好，師兄再見。」
喬莫伊下了車，沖他揮揮手，拉著莫莫快步往前走去，攔張計程車回去好了。手機響起來，是莫澤睿。她已經許多天沒出門，今天不聲不響就出去了，而且直奔林雅逸那里，多少讓他有些不悅。
「到公司來一趟。」
他簡短地說了一句話，也沒給喬莫伊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
修長的手指輕敲著面前的資料，秦菲兒和林雅逸從小到大經歷的事全在這里，他們兩個同母異父，父母去世之後，就由秦菲兒一直撫養比自己小了十歲的林雅逸，這對兄妹感情很好，不過因為秦菲兒長期給富豪做小三，還同時干些偷竊機密機料的活兒。她不願意讓品學兼優的弟弟知道自己的事情，便騙他說自己在大公司做事，更沒讓她身邊的「朋友」知道她有個弟弟，一直到跟喬紀城私奔之後，林雅逸才知道姐姐這些年來是在靠什麼養活他。喬紀城公司里被騙的幾千萬，全部被打進了林雅逸的帳戶，秦菲兒和欺騙喬紀城的人有來往，很可能就是對方的一顆旗子，而看來秦菲兒也沒讓對方滿意，這筆錢被她私吞，全給了弟弟林雅逸，她自己和喬紀城私奔到越南之後，一直靠喬紀城最後卷走的一點錢生活，她揮霍慣了，而且喬紀城也開始後悔，兩個人開始產生矛盾，不久之後她便一走了之，留喬紀城一個人在越南艱難度日。
問題是，秦菲兒悄悄回國之後，便再沒人看到過她，一個大活人人間蒸發，總該有些線索，她去了哪里？
莫澤睿看著資料第一頁上的照片，秦菲兒談不上很漂亮，卻是一個非常有味道的女人，是中年男人心里的尤|物，當年C城有少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些人，他隨手就能列出一長串名單。
男人總是要求老婆貞潔，可是對情人卻從不要求，反而滿足享受于她在床上的技巧，這不是很虛偽？
幾聲敲門聲傳來，他把資料丟開，抬頭看過去，只見喬莫伊拉開了門，把莫莫的繩子系在了門把手上，這才慢慢走了進來。
「不忙嗎？」
喬莫伊繞過了辦公桌，到了他的身邊，他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沉聲問道︰
「去他那里干什麼？」
「這個，我想考司法考試。」
喬莫伊把資料拿到他面前，輕聲說道。
「考這個干什麼？」
他擰了下眉，接過了資料丟到一邊。
「不想閑著。」
喬莫伊的目光看向了他擺在桌上的那疊文件，怎麼看到了林雅逸的名字？莫澤睿不露聲色地把文件合上，放進了抽屜里，沉聲說道︰
「中國的法律本來就是文字游戲，你別告訴我，你現在想用法律的武器保護勞苦大眾。」
這話說得很有幾分諷刺的味道，喬莫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他，現在的她，總覺得有事對不起他，讓他戴了「綠帽子」，所以只是咬了咬唇，小聲說道︰
「也不知道考不考得過，反正也是閑著。」
「別考了。」
不料他卻一句話就斬斷了她考慮了多日的事情，只听他繼續說道︰
「我不喜歡我的老婆今後拋頭露面。」
喬莫伊怔怔地看著他，以前他還說可以到公司來工作，現在卻成了不喜歡她拋頭露面，是不是他也介意那天的事？一定是介意的！她想到了網上撲天蓋地談論，赤|果果地言辭，毫不掩飾的配圖，也是她喬莫伊臉皮夠厚，今天還敢到處走，憑的只是問心無愧，憑的只是「莫澤睿不在乎就好了」，可是，原來他是在乎的。
「別的女人想過太太的日子都過不上，你還折騰什麼？早點生了孩子，不要天天到處跑。」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喬莫伊神情的變化，莫莫在外面叫了起來，她扭過頭匆匆說道︰
「可能是要上廁所了，我帶它去。」
她快步出了門，拉著莫莫就往樓下的員工廁所跑，心里百味雜陳，只覺得難受極了。把莫莫拉進了女廁，趕它到了其中一個小間，莫莫嗚嗚叫了兩聲，便暢快地開始解決它的「大事」。喬莫伊走到了洗手池邊，擰開了水，輕澆著有些燙的臉頰，小聲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本來就有些大男子主義，不是她想像的這樣。
低頭跑著，莫莫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抬頭一看，只見莫飛揚站在那一頭，滿臉憔悴地看著她，她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拉著莫莫就往回走，莫莫偏要和她作對，用力掙月兌了她手里的繩子，就往莫飛揚那里跑去了。
她看著莫飛揚蹲下去輕揉著莫莫的頭，一咬牙，扭頭就往樓上沖去，這輩子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莫飛揚了，那晚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能是莫飛揚！
「喬莫伊。」
莫飛揚連忙站起來，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很啞，很無力，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他，喬莫伊沒敢停下腳步，莫飛揚就像帖毒藥，沾上了，她就沒好事。
「喬莫伊，你听我說。」
莫飛揚丟開了莫莫快步追過來，動靜有些大，又有好事的人從辦公室里探出頭來看熱鬧。
「看什麼？」
莫飛揚扭頭，瞪著眼楮一聲低吼，那些人又縮了回去，喬莫伊真想叫他一聲「姑爺爺」，就不能裝成不認識，就不能繞著走？低頭沖進了辦公室，莫澤睿抬起頭來，看著神色慌張的她擰起眉來。
咚咚咚——
莫飛揚的腳步聲緊隨而至。
「哥。」
他推開了門，出事之後，這也是他和莫澤睿第一次正面相對。
莫澤睿放下了手里的筆，冷冷地注視著莫飛揚。
「那天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和喬莫伊，可是你不要再往下查了，我爸已經決定認罪，你何必這樣逼他？我可以把手里的股份也全部讓給你，我再不踏進莫氏半步，我媽是我媽，我是我，自始至終，我都沒想過要和你爭奪莫氏。」
莫飛揚看著他直接了當地說道，莫澤睿的目光轉向了喬莫伊，薄唇輕揚，沉聲說道︰
「你先出去。」
喬莫伊求之不得，轉身就出了辦公室，莫莫已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連忙回去樓下尋它。
莫莫正被幾個女孩子圍在中間，你模她揉的，莫莫伸著舌頭吭哧喘氣，享受著美女們的撫模，除了好吃，也是個小色|鬼呀！喬莫伊剛想過去，便听到一個女孩子說道︰
「你們說喬莫伊哪里有吸引力？讓兄弟兩個人為她反目了，真是稀奇事。」
「某些功夫好就行了唄，你不會啊？讓她教教你。」
一陣嬌笑，有時候女孩子們私下大膽的談論，也不會比男人想像中的高雅到哪里去，那女孩子擰了一邊人的手，又笑起來︰
「我才不想學，君不知滾滾歷史的河流中，淹死了多少狐狸精，有幾個有好下場？」
「是啊，你說如果睿少真的喜歡，哪里會不舉行婚禮的？不過是一時新鮮，還沒玩夠罷了，如今白若蘭也死了，沒人給喬莫伊撐腰，我看離淹死的日子也不久了。」
又是一陣笑，喬莫伊站在牆後靜靜地听著，等她們笑聲漸小了，才走出去，沉默著拉起了莫莫的繩鏈，帶著它往樓上走去，那些女人一臉尷尬地看著她，互相看了看，迅速散開。
被人八卦著的日子，很難熬。
喬莫伊站在他辦公室的門口，里面的說話聲已經停了，門被拉開，莫飛揚快速沖了出來，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
「進來。」
莫澤睿看了她一眼，又打開了要簽字的文件，集團主席的工作比他想像中的要更輕松，有大批的人為了上位在努力做事，就像他之前一樣。
喬莫伊把莫莫栓好，看向了他，他頭也沒抬，沉聲說道︰
「我買間商鋪給你，你想做什麼隨便你，還有，明天去醫生做檢查，為備孕做準備，商鋪弄好之前你不要到處跑，要去哪里提前告訴我，我會讓人陪著你——你听到了嗎？過來。」
他抬頭，終于發現了她臉色有些白，便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不是很在乎？」
喬莫伊猶豫了一下，輕聲問出來，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最想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