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他清楚感覺到她對他敞開了心胸,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放下,輕柔地環抱住她顫抖的身子。
「我沒事,而且我已經逮到他了。」他說。
美雨微怔,疑惑的抬起臉來看他。
晴男低頭笑看著她,「我把他押到附近的派出所,現在就等著你去指認做筆錄。」
他逮到那個人了?她一臉訝異,頓時說不出話來,此刻他的廚圍仿佛閃著超人般的光芒。
「美雨,你是在擔心我吧?」晴男深深注視巷她。期待且試探的問︰「你是因為擔心我才哭的吧?」
迎上他溫柔熾熱的眸子,她心頭一陣翻騰。
是的,她是因為擔心他面哭,她決定給他一個微笑、一個擁抱,甚至是他所想要的回應。「木……你說的是真的吧?」
他一怔,「嗯?」
「你會為了我‘從良’,這是真的吧?」她直視著他,神情平靜但認真。
晴男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雖然他不是男公關,根本沒有從不從良的問題,但她會這麼問他,就表示她已接受了他的感情,希望他完完全全屬于她。
他高興得幾乎就要跳起來歡呼,但為免自己看來像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真的。」他給了她一個再肯定不過的答案。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並指認嫌犯後,晴男載著美雨回到位在駿河台的裕子家。
知道他們在回滿田莊搬東西時又遭遇這麼緊急危險的事,裕子為他們能全身而退感到慶幸。
「美雨,你能夠平安實在太好了。」她嚴肅地說︰「晴男要你離開那里是正確的決定。」
「可不是嗎?那家伙居然只住在離滿田莊一百公尺的地方而已……」提起那個人,晴男就一臉惱恨,「天曉得他已經盯了美雨多久。」
「那個人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盯上她?」裕子好奇地問。
「他在秋葉原的一家賣場上作,美雨曾在那里打過工,他似乎有妄想癥,一廂情願認為美雨是他的女朋友。」
「有這種事?」裕子十分驚訝,「這真是太恐怖了。」
美雨點點頭苦笑,「回想起來真的是挺可怕的。」
「這一定是美雨你媽媽在天上看顧著你,才能讓你兩次都有驚無險的月兌身。」
裕子笑著說。
是的,她相信媽媽一直在看顧著她。一定是因為不能再陪伴她,媽媽才會安排了這麼多人來到她身邊。
晴男他……也是媽媽的安排嗎?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表示他是媽媽認可的人呢?不自覺地,她兩眼發直的盯著正口沫橫飛跟裕子討論事後處理方式的晴男。
意識到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視線,他微怔。
「美雨?」晴男狐疑的看著她,「你怎麼了?」
「咦?」她猛地回神,一臉尷尬。
「你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他笑望著她,眼底有抹令人又愛又恨的狡點。
美雨羞紅了臉,用力搖頭。
這時,晴男像是看不見裕子的存在般,伸手輕撫了她發燙的臉龐。「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是會想親你的喔。」
此話一出,美雨的臉瞬間漲紅,她又羞又氣的瞪著他,一時不知該罵他還是躲開。眼角余光一瞥,她看見裕子正瞪大著眼,好奇的看著她,害她覺得好羞窘。
「我……」她霍地滿臉潮紅地站起來,「我要出去買點東西。」說完,轉身就往門口跑。
「美雨,要我陪你嗎?」晴男明知她是因為害臊才借故逃開,卻還是壞心眼的逗弄著她。
「不要!」她回頭羞惱的瞪他一眼,然後奪門而出。
她有趣的反應讓晴男忍不住炳哈大笑,沒注意到一旁裕子正以銳利不滿的眼神盯著他。
「喂!」裕子討厭那種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的感覺,「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晴男目露點光,滿足的笑了。「我親愛的朋友……是好事。」
六點不到,美雨就來到樂園準備接菜穗的班。
原本晴男堅持要送她上班,但她拒絕了,因為不想成為大家茶余飯後談論的話題。
盡避他很堅持,但仍是在她更堅持的情況下依了她。
她不確定他們現在的關系是什麼,因為過去她毫無類似的經驗。他們這樣算是戀愛嗎?他已經算是她的男朋友了?他親.過她、而她也接受了他的感情,這樣……
就是戀愛了吧?
這種說不上來的暖昧感覺是很讓人著迷,不過話說回來,她對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憐。
慶應大畢業且曾遠赴國外進修的他,為什麼要投入男公關這樣的行業?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他家里有些什麼人?他的家人對他從事的行業沒有異議嗎?又為何他沒跟家人同住呢?
她好想知道他的一切,也希望他能慢慢毫無隱瞞的告訴她,讓她知道自己喜歡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六點半,晴男開著那輛黑色跑車回來了,經過櫃台時,他順從她的要求,非常克制的沒跟她多說話,但等他回到「童話森林」,就立刻打了內線電話——
雖然看燈號顯示就知道這通內線是從十號房撥出,美雨還是非常敬業的說道︰「喂?您好,我是晚班客服本居美雨,請問有——」
「什麼時候跟我約會?」他打斷她說。
她懊惱的皺眉,壓低聲音以免被另一位客服人員听見。「你在干麼?」
「跟你敲約會的時間啊。」他說︰「我們總該有第一次的約會吧?」
「我沒時間。」
「你星期一不是輪休嗎?」
她毫不意外連她課表都查得一清二楚的他,會知道她何時排休。「你忘了我也是學生,還得上課嗎?」
「我知道你下午只有一堂課,早早就能走了。」
美雨有些哭笑不得,她發現他根本不是在跟她敲時間,而是把他的計劃告訴她,然後要她配合。
「我們可以去台場走走,然後……」晴男稍微斂起笑意,以慎重的語氣說。「我請你跟你媽到LeMare吃晚餐。」
聞言,美雨心頭一震。他要請她跟她媽媽到LeMare吃晚餐?
「我會幫你們訂一個最棒的位置,跟你們共度愉快的夜晚。」
她感覺得到他十分誠懇,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盡避他明知她媽媽已經過世了。
帶媽媽去LeMare共享晚餐是她的心願,也是她跟媽媽的約定,如果可以,她當然很想盡早實踐。雖然先前拍攝平面廣告時,裕子給了她十五萬的酬勞,但她一拿到錢就先去還了借貸,因此現在還是沒有余錢能讓她實現跟媽媽的約定。
然而到LeMare吃飯是她們母女問的承諾,她希望能憑自己的能力實現,而不是由他或任何人幫忙買單。如果不是花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那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不要,我跟媽媽的第一次LeMare之約,一定得靠我自己達成。」她堅定的表示。
「你還真固執。」
「你不喜歡我固執嗎?」
「喜歡,愛死了。」晴男語氣無奈卻還是坦然接受了,哪……像一般情侶那樣手牽手逛街總行吧?」
「老實說,我那天有事……」她為難地說。
他微頓,「別告訴我,你又要打工?」
「嗯,因為那天是輪休,所以我已接了一份工作。」這是事實,她可沒騙他。
「不能推掉嗎?」他商量似的央求她。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拒絕,「抱歉,那已經決定了。」
「你真的是比首相還忙耶。」他沮喪又失望,不一會卻釋懷地說︰「那我可以先跟你約下次的時間嗎?」
「唔,我得再看看……不跟你聊,有客人進來了。」看見車子已經來到入口,美雨急忙掛了電話。
盡避知道他會很失望,但現在愛情並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沒辦法像大部分的年輕女孩般,為了愛情舍棄面包。
雖然裕子無條件大方收留無處可去的她,可她也不能一直厚臉皮的賴在那里,掙錢是當務之急,至于談戀愛和……就只能暫時請晴男多包容了。
星期一在築地車站前——
「你好,這是漁八的菜單,請參考一下。」
戴著醒目的紅色貝蕾帽,身上穿著印上「漁八」兩字的白T恤,美雨站在車站前發送宣傳單給進出車站的路人。
「漁八」位在築地市場內,是家從早就開始營業到下午四點的壽司店,因為就在市場里,食材取得方便且新鮮,早已有著相當的知名度,不過最近因擴張店面,因此才特別雇人在站前發送、傳單。
「你好,這是漁八壽司的菜單,請參考一下;謝謝。」
「單價高嗎?」
當美雨將傳單拿給一位太太後,那位太太似乎相當感興趣開口問了這句話。
「一點都不會,價廉物美,阿姨可以找時間去嘗嘗喔。」
「這樣啊……」
「阿姨可以試試漁八的招牌套餐,現在有來自房總的青花魚,不管是做成生魚片、握壽司還是魚湯,都非常美味……」
「好像真的不錯的樣子……」那位太太和藹的一笑,「既然你這麼推薦,那我就繞過去瞧瞧吧。」
「謝謝,謝謝阿姨。」美雨彎腰欠身道,表情難掩興奮。
「給我一張好嗎?」
就在她目送那位太太離去時,身後傳來聲音,轉過頭,她愣了一下。
「溝口叔叔?」
「你可以跟我介紹一下漁八的料理嗎?」溝口誠笑看著她,眼底有掩不住的驚宣口。
他到銀座談一件Case。完事後想到築地買點海鮮回家烹煮,沒想到一出車站就看見正在發送傳單的美雨。
「你真是個勤勞的孩子。」他愛憐的注視她,「那天拍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你有看過嗎?」
她點頭,「裕子小姐已經讓我看過了。」
「還滿意吧?」他有點疑怯的問。
「溝口叔叔把我拍得太好看了。」她笑嘆一記,「我沒那麼美。」
「不,你真的很漂亮。」溝口誠真心誠意的贊美道。
漂亮?他真是太客套了。他是知名攝影師,拍過的美女大概能坐滿幾截列車,像她這麼平凡的女孩,哪能跟那些名模女星相比?
「溝口叔叔是舍不得挑剔我吧?」她說︰「跟你合作的不是名模就是女星,我只是個素人。」
「但你有一種她們沒有的清新月兌俗,那正是你被選中的主因。」他眼神溫柔的看著她,「木先生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溝口叔叔是透過裕子小姐認識木先生的嗎?」
「不,我是一年前受客戶之邀到LeMare用餐時認識他的。」
他一笑,「就一個擁有多家高檔餐廳的老板而言,他真的很隨和熱情。」
聞言,美雨胸口一緊。LeMare的老板不是裕子嗎?溝口叔叔是不是搞錯了?
「溝口叔叔,你說木先生是LeMare的老板?」
「是啊。」見她反應訝異,他疑惑地說︰「你不知道嗎?」
美雨先是震驚,後來是一臉困惑。溝口叔叔沒理由騙她,也絕對不會騙她,而這也就是說……晴男跟裕子騙了她?
他不是什麼男公關,而是在東京擁有多家高檔法式餐廳的多金男!
「美雨?」看她臉色一沉,溝口誠立刻意識到不對,「你跟木先生是……」
「我們沒有關系。」她抬起眼臉,想也不想地撇清。
迎上她明明驚愕不已卻又強自鎮定的臉孔,溝口誠沉默了下。
「你不知道他是LeMare的老板,那應該也不曉得他是東關海運的少東吧?」
美雨瞪大一雙幾乎要輾淚的眼楮,木然的搖了搖頭。
LeMare的老扳、東關海運的少東……她真想不到他的身份是那麼令人咋舌,身家又是那般驚人。
她一直以為他是男公關,而他也總給她那樣的錯誤訊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騙她,還要裕子假裝是老板?
倏地,一個念頭猛地鑽進她腦里,她明白了,全清楚了,這是一個試驗、一個測試——屈辱她的測試。
他以為一窮二白、每天忙著打工掙錢的她,一旦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會像妄想飛上枝頭的麻雀般痴纏著他嗎?
他假裝自己是男公關,是想確定她不是因他是個擁有少東兼知名餐廳老板而喜歡他吧。
為了確定她的感情真偽,他對她進行這樣的測試也無可厚非,但這實在太侮辱她、太小覷她了。
他是怎麼看她的?直到現在仍不對她表明身份,他是不是還對她有所懷疑?如果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又戒慎提防的話,那麼他真能相信她的感情嗎?
她怎麼能跟這樣的他在一起?怎麼能接受這種帶著試驗成分的威情?就算他現在是真的喜歡她,但難保不會有哪一天,他突然就質疑起她的愛是否純粹?
不,這樣的感情太可悲了,而她不想當個可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