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帶著藥回到耶律府,此時正值午後。府里正因她突然失蹤鬧的不可開交,一見她回來了,全都大松一口氣.
「郡主,你去哪兒了?我們都急死了。」丫鬟早哭的兩眼通紅,一看到她安全回來,又一陣哭︰「太後派人來問了幾次,老爺老夫人急的飯都沒有吃,這會兒大夫人……不,不是,是楊氏夫人正在那邊陪著。」
丹陽本就對楊氏不滿,極度討厭听見丫鬟們喊「大夫人」。
「她在那兒?我去看看老夫人。」丹陽攥緊藥瓶,前往老夫人的住處。
一听說郡主過來了,老爺老夫人都迎了出來,要知道,萬一郡主在他們家出了什麼事,可怎麼擔待得起累。
丹陽一眼就盯住扶著老夫人的楊氏,壓下心里的怨恨,一臉歉疚︰「讓老爺老夫人擔心了,是丹陽不孝,不該不知會一聲就出門。我因為想念將軍,怕被阻攔,所以私自去找他了。請老爺老夫人見諒。」
「原來是這樣,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啊?太後很擔心你,郡主回宮去報聲平安吧。」耶律老夫婦最擔心宮里降罪。
「老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讓丫鬟去了。」丹陽上前扶住老夫人,說︰「听說老夫人因為擔心我,茶飯都沒吃,我陪老爺老夫人吃飯吧。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檬」
見郡主如此說,老夫人忙命擺飯。
自然,楊氏也在席間作陪,丹陽特地坐在她身邊,對她也很客氣。楊氏看出丹陽情緒不對,也清楚丹陽對她的敵視,相處時總是謹慎小心,遭遇這番客氣令她更是心驚。在楊氏眼中,這個郡主魯莽任性,若非背後有太後,入府不到幾天就會被掃出門。
「姐姐,我敬你一杯茶。」丹陽突然端起茶,袖口一翻,一顆藥丸落入茶水中,快速融化,無色無味。「我去見將軍,將軍說要像你多學,姐姐原諒我以前任性,希望今後能好好相處。」
「郡主言重,不敢當。」楊氏自然不能拒絕,接過茶,在老夫人寬慰又殷切的注視下,喝下了這杯茶。
吃過飯,丹陽被太後請到宮里,免不了一番責備。
當晚,丹陽宿在宮中,而耶律府中卻出了大事。半夜里,楊氏突然一聲大叫,等著丫鬟們舉燈來看,她已經面色慘白,只有出氣的份兒。丫鬟們驚嚇之下立刻去報,管家趕車去請御醫,然而御醫還沒到,楊氏就死了。
一切來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懵了。
後經御醫判斷,楊氏是突發暴疾而亡。听了御醫的話,再看楊氏的狀況,其他人也就信了,一番唏噓感慨,無非是紅顏薄命之類。
這件事只有丹陽真正知道內情,那顆藥丸很神奇,是間隔四五個時辰才會發作的毒藥,人死後,若不解剖身體根本看不出不出中毒跡象,死者看上去就像暴疾亡故。楊氏畢竟是將軍夫人,無人生疑,無人訴苦,自然不會被解剖。
當初,紅葉對虞汐正是用了這種藥。
如願以償,楊氏一死,丹陽不用再跟別人平起平坐,耶律竑也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她想象著,當耶律竑得知這個消息時會怎麼樣?依照耶律竑的聰敏,肯定會猜測到楊氏的死跟她有關,但無憑無據,他又能怎麼樣?
就和當初被迫嫁給他一樣,她也要他品嘗一下這種憤怒又無耐的痛苦。
當楊氏去世的消息傳到耶律竑耳中,已是大戰在即。
「傳我的話回去,辦好大夫人的喪事,一切讓楊家滿意,不要委屈了她。」耶律竑自然覺得楊氏死的蹊蹺突然,但此刻他沒功夫去理會。
副將來報︰「將軍,果然如你所說,凌慕寒帶援軍出現在我軍西側,看樣子要與雀城一起東西夾擊。」
「看來,大戰就在今夜!」
沉寂的夜色,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在彌漫,三軍嚴陣以待。忽然一陣擂鼓震響,一場大戰拉開序幕。
耶律竑等待這一刻很久了,早就將作戰部署停當,雀城那面全都安排完畢,他則親自披掛上陣,要與凌慕寒當面對戰。
兩軍已交戰,戰鼓廝殺聲中,凌慕寒與耶律竑在馬上相見。沒有什麼多余的話,刀劍相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幾十個回合下來,兩人不分上下,然而北翔的軍力漸漸有敗退跡象。
耶律竑一面下令抵擋,一面繼續與凌慕寒糾戰。
「耶律竑,我勸你趁早投降,不要做無謂抵抗!」凌慕寒記著他對童筱意所做的事,手中長槍猛地一甩,刺入他肩膀。
「真會說笑,有本事就打敗我!」耶律竑豈肯服輸,握住長槍用力拔出來,反手險些擊中凌慕寒。傷口的鮮血不但沒有阻止他,反而更加刺激了他,越戰越勇,十幾個回合後長劍從凌慕寒的腰間擦過。
花隸舒一直緊隨左右,負責清除其他危險,忽見遠方殺聲震天,便知是北翔在強攻雀城。
戰事已趨近白熱化,凌慕寒與耶律竑兩人皆體力嚴重消耗,已從馬背打到馬下。看似將會兩敗俱傷,然而凌慕寒突然尋了空隙,長槍刺中了耶律竑的心口,刺破了盔甲。
「耶律將軍!」
戰火燒了一整夜,終于在黎明之前畫上句號。
丹陽縱然對耶律竑萬分氣惱怨恨,可听聞開了戰,仍是為他懸心。最令她意想不到的結果出現了,她接到快馬傳遞的消息,耶律竑身受重傷,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戰事結束,北翔戰敗,賠償戰事補償款,三國之間簽訂了一份互不侵犯的條款。
凌慕寒班師回朝,而十四王爺玉容則會同官員,帶著皇上旨意在雀城談話。
魈王府。
莫魈打量著玉容,笑道︰「照你這麼說,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我肯交出雀城,那麼我仍是魈王,以前的謀逆之事皇上既往不咎。是嗎?」
「正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玉容對此毫無把握,憑感覺,對方根本不會答應。
果然,莫魈一聲嗤笑︰「十四,你看我是那種天真的人嗎?我倒覺得守著雀城做王最舒服愜意。若是皇上想要回雀城,不妨想想其他辦法。」
「皇上不可能放任你佔據雀城,若是動起武力,雀城難以抵擋,並且還會帶累筱意……」「十四!」莫魈冷聲截斷他的話︰「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威脅,特別是不要拿她來威脅我。」.
玉容沉默了一會兒,側臉與隨行的大臣說道︰「皇上另有密旨,請大人暫時回避。」
待其他閑人退出後,屋內只剩兩人。
玉容說道︰「皇上知道你不會輕易交出雀城,畢竟後顧之憂是人之常情。經過此此戰事,皇上覺得雀城之事不能再拖,皇上可以不要雀城,卻不能讓天下以為玉鏡軟弱,更不能留下特例,以使後人效仿。」
「所以?」
「所以皇上提出一個解決方法,將雀城作為童汐的陪嫁,你只要承認,那麼現在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莫魈目光一斂,半刻後說道︰「哦?皇上肯認她了?」
「皇上從來沒有說不認她,只是當時時機不合適……」
莫魈冷嗤道︰「不用再找借口!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她已經死了。」
玉容提醒道︰「她雖然死了,可現在還有筱意。與其殊死抵抗,倒不如接受這個和談方案,既可以為童汐正名,又能將雀城之事永遠解決,不好嗎?難道你當初不正是因為皇上不肯認她才謀反?」
莫魈譏諷的笑笑,沉吟良久,反問道︰「只要我接受,那麼皇上承認雀城屬于我,不會再發兵征討?」
「是。」玉容清楚,皇上之所以肯這麼做,一方面是出于對童家祖孫三人的補償,另一方面不希望再有戰爭勞民傷財。在魈王叛變前,皇上一直很賞識他,早有意賜公主與他完婚。如今皇上年紀大了,每每身旁無人,便會跟他說,或許這一切是報應。
「好!我答應!」莫魈眼中閃過一抹冷笑。
幾天後,玉鏡正式對全國宣召,承認皇上曾有位公主流落民間,追封其母為童妃,烈炎大將軍凌慕寒之妻童筱意為皇上的孫女,賜封為安平郡主。並承認魈王與玉汐公主的婚事,將雀城作為陪嫁之禮贈送,承認魈王對雀城的擁有權。
※京城。
童筱意得知自己成為郡主的時候,已是半個月後。
「筱意,恭喜!恭喜!」花隸舒與青竹兩個又拿她打趣︰「安平郡主,是不是該打賞啊?我們還等著呢。」
「將軍大人,你看他們,越來越討厭了!」童筱意嘴上撒著嬌,眼楮里卻是壞笑︰「對了,我記得前些天花大哥的爹娘來信了,催著他回家娶老婆呢。也是啊,花大哥已經是高齡了,又跟著將軍出生入死的,家里爹娘擔心再這麼下去會花家會絕後也是情理之中。花大哥,之前你沒回來,我已經托人帶信給你爹娘,答應待你返回就準假,讓你回家娶親。我看,你即日起程吧,家里爹娘肯定早把媳婦兒準備好了。」
花隸舒听得直發愣︰「筱意,你在開玩笑吧?」
「沒有啊,我是認真的。」她很認真的點頭,一臉的誠懇。
「筱意,別開玩笑了。」正是看她不像玩笑,花隸舒才顯得緊張起來。
「將軍大人,準他的假吧。」童筱意不理他,直接替他請假。
「嗯。」凌慕寒含笑點頭,與她一氣︰「隸舒,我看你就回去探親吧,不必急著回來。若是在家成了親,可以將他們一起接過來。」
「將軍……」花隸舒雖然被逼婚不樂意,但很久沒回去,的確想家了。由此,便笑道︰「多謝將軍,那我將事情交代一下,明天起程。」
青竹在旁揶揄︰「隸舒,恭喜了,要不要將賀禮提前收了?」
花隸舒看他一眼,嘲笑︰「你在笑我?你以為筱意會放過你嗎?」
青竹聞言,找了個托詞就要走。
「噯噯噯,青竹大哥留步!」的確,童筱意怎麼會放過他,笑嘻嘻的就說︰「我听說了一個小道消息,你好像和某個人走的很親近,什麼時候辦喜事啊?我可提醒你哦,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看好就盡快出手,不然被人捷足先登或者出了別的變故,你哭著後悔都晚了。」
青竹干笑,一句反駁都沒有,尋了借口就離開了。
凌慕寒看的奇怪,問她道︰「你說青竹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童筱意看著他搖頭嘆氣︰「將軍大人,不是我說,你就是個木頭腦袋,絲毫不解風情,你永遠不會注意到那些事。」
凌慕寒輕笑,摟著她的腰道︰「那就請安平郡主賜教。」
「那,我就告訴你。」噙了笑,湊到他耳邊念出一個名字。
「她?」凌慕寒十分意外,一時也覺得緣分的事很奇妙。
五天後,旋皇子大婚。
玉鏡方面自然是十四王爺前來慶賀,雀城來了魈王,旋皇子的大婚也是慶功宴,舉國歡慶,熱鬧非常。
借著旋皇子大婚的機會,將軍府也跟著一起熱鬧。魈王與十四王爺一齊過來,可忙壞了府里上下,兩人仿佛真拋棄前嫌,言談有說有笑,一起抱著寶寶逗樂。
童筱意坐在一邊,看著看著,故作不悅︰「爹爹,你大老遠的來,就沒給我帶禮物嗎?那麼久不見,你都不想我?來了也不問問我過的好不好,只知道抱兩個小家伙。」
莫魈听得發笑︰「又吃醋了。我怎麼能忘了給你帶東西?你走後,我可是天天在想你,這次來,還想接你去住住。就怕凌將軍不肯。」
「接他一起嘛,他可是你女婿。」她撒嬌的笑著,挽著他的胳膊玩親密。
凌慕寒在旁清咳著提醒。
童筱意一看他那臉色,忍著笑,松開了手。
玉容笑道︰「筱意,我臨走時皇上可是交了任務,要我帶你去看看。你還沒去過玉鏡吧?想不想去?或許,把你的豬豬店開到玉鏡,會非常賺錢。」
童筱意眼楮一亮,剛想答應,又看到大寶小寶,顧慮道︰「唉,我倒想呀,可是我還有兩個拖油瓶,哪兒能自己到處去瀟灑。等他們斷女乃了再說。」眼珠兒滴溜溜一轉,她驀地問︰「十四小舅,你怎麼還沒娶老婆?」
「快了。」玉容沒料到她會問這個,敷衍的給個回答。童筱意眼楮很尖,覺得他在回答這個問題時總是隱藏著什麼,便湊到莫魈耳邊低聲問︰「爹爹,你知不知道他的事啊?」.
莫魈睨了玉容一眼,低笑︰「他啊,傳言是有心儀之人,目前在京城。」
「她也來了?」玉容一句追問泄露了心思,見眾人盯著,干笑著轉開話題。
莫魈仿佛是故意的,偏偏又說︰「若是我做主,我是不會同意的,否則就亂了輩分。」
「輩分?」童筱意腦子轉了轉,覺得老爹才不是听什麼傳言,而是根本就知道內情,還與他有關。忽然,靈光一閃,想到是誰了。的確,他們要是成了,以後還真不知怎麼稱呼呢。
熱鬧的一頓飯後,玉容仍舊是被灌醉了,回了館驛休息。莫魈酒量好,但難得來一次,童筱意絕對不肯讓他在外面住,單獨收拾了個院子給他。要求他必須在這兒住些天。與兒孫共享天倫,誰能不樂意呢?
眼看著到了小樂的婚日,童筱意讓人取回了定做的禮物,裝在精致的小盒子里,用紅綢帶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里面是一條項鏈,項鏈上面綴著兩個墜子,一上一下,一大一小,形狀一模一樣。黃金制作的螺旋紋包裹著一顆橢圓形如黃豆大小的鑽石,在螺旋身上綴著碎鑽,光彩亮麗。
這實際上是一對,她希望將來他有機會可以送給相愛的人。
又仔細的檢查過,她讓人將東西提前送到宮里,親自交到小樂手中。
凌慕寒同樣是喝多了酒,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間看見她坐在那里,臉上少有的安靜。又見她將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宮里,便猜到了。
「意意?」
童筱意聞聲望過去,以為他是口渴︰「要喝水嗎?」
凌慕寒等著她倒水過來,問道︰「怎麼看上去不太高興?」
「不是不高興,只是有些擔心而已。」她也不隱瞞,直言道︰「我在想小樂,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想他出事。」
凌慕寒將她抱著︰「他不會有事,他不是外表那麼軟弱。」
「那是當然了,他可是個很聰敏的人,也很堅強,做事從來都是十拿九穩,少有失敗。」說到小樂,她的嘴里都是夸贊,一掃剛才的憂郁。
「意意。」凌慕寒的臉色有些不好了,想起之前,覺得必須要跟她談一談︰「意意,我知道你跟他關系非同尋常,但你要知道,身份有別。你不要總是無所顧忌,一些親密的舉動看似無心,若是別看見了,會怎麼議論?以後你要注意一點兒……」
「你吃醋了?」她笑著問。
「咳,不是。」若是承認,豈不是承認心胸狹窄。
「你別想騙我,你就是吃醋了,我早就發現了。」她嬉笑著在他臉上親一下,摟著他的脖子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習慣了,很難改。雖然有時候舉止看上去不太妥當,但天地可鑒,我跟他絕對清白。他對我而言是親人,是哥哥,是朋友,而我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這個木頭。」
凌慕寒的目光隨之柔和︰「那以後就注意些。」
眉梢一挑,她不樂意的反問道︰「慕寒,我都對你如此表白了,你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凌慕寒一見她又舊事重提,假意扶著頭就說︰「酒喝多了,我睡一會兒。」
「你別裝!剛剛你怎麼不說喝醉?不準逃避。」她不依的摟著他哼哼唧唧,定要他說句好听的,然而纏著纏著,感覺到他的手不老實起來。啪的拍掉他的手,哼道︰「什麼都不說就想佔便宜,不行!」
「意意……」凌慕寒將她抱到床上,無奈的笑著低語︰「這有必要說嗎?若我不愛你,你我就不會是現在這樣,我一直覺得慶幸,那天在街上,那麼多人,你偏偏砸中了我。或許,這就是你說的緣分,是天意,是上天把你送給我的。我愛你,意意。」
甜言蜜語來的如此突然凶猛,童筱意呆呆的听著,險些忘記呼吸︰「慕寒,這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難道是我喝醉了?不對不對,我都沒有沾酒……」
凌慕寒直接吻住她的唇,即便是做夢是喝醉,他都不願醒。
這邊春意滿帳,宮中喜慶正濃。
(完)